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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095

第95章 095
“嘶嘶——”
小蛇游过门槛, 身体起伏如波浪。
无论是人身还是蛇身,梵楼都对合欢宗熟悉至极。
他仰起头,朝着宗主离开的方向嗅嗅,继而埋头, 疯狂地向前游动。
而被沈玉霏从临月阁赶出来的百两金, 失魂落魄之下, 压根没有走远。
她抓着自己的长箫,在临月阁外徘徊。
于是乎, 一道黑影从百两金的余光里一闪而过。
“嗯?”百两金警觉地转身。
已经凋零的杏林中,吹来萧索的风。
干枯的枝丫在风中飘摇。
女修视线所及, 没有任何异样。
“看错了吗……”百两金茫然地眨了眨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梵楼的真身所刺激, 她竟觉得自己在合欢宗内看见了蛇。
“怎么会有蛇呢?”百两金自言自语,“我在合欢宗多年, 从未见过蛇……不会的, 一定是看错了。”
她一边喃喃自语, 一边向远处跌跌撞撞地走去。
女修离去没多久, 一条通体漆黑的细蛇就无声地从焦枯的杏树枝上挂下来。
他吐着猩红的信子,金色的竖瞳在百两金的身影彻底消失以后,微微眯起。
百两金必然已经知晓他是妖修。
梵楼当着合欢宗众人的面,化身为蛇, 身份已经暴露。
但就算百两金知道他是蛇妖,他也不欲在重新化身为人前, 将最脆弱的一面展露在对方的面前。
……百两金又不是宗主。
梵楼扭身从杏树上爬下来, 吐着信子继续嗅。
被百两金一耽搁,残留在空气里的冷香更淡了。
小蛇烦躁得将尾巴甩出一连串黑影, 再不敢耽误, 埋头钻进了郁郁葱葱的草丛。
而被梵楼寻找的沈玉霏, 出现在了合欢宗外。
他手握残妆剑,阴郁的目光在忘忧谷外,尚且来不及收拾的狼藉上扫过,最后定格在一滩不成型的血肉之上。
“孟、鸣、之!”
沈玉霏手中的重剑拖出沉闷的暗影,对着泥泞中的血水狠狠地劈砍而下。
噗嗤!
剑尖没入血水,黏连腐烂的肉块瞬间爆出无数血花。
“不愧是先天灵体。”沈玉霏双手握住重剑的剑柄,浑身灵力涌动,剔透的眸子都似乎被血水染成了血红色。
若是寻常修士,或是凡人,肉身崩溃到这个地步,一剑下去,必然被灵力轰成粉末。
偏偏,孟鸣之是千里挑一的先天灵体,血肉都与寻常修士不同。
“若就这么放过你……太浪费。”沈玉霏阴狠地勾起唇角,素手探入血水,残忍地将其间残留的骨殖抽出来,“可以给阿楼做个匕首……呵,罢了,你不配!”
提起梵楼,沈玉霏的眼神有一瞬间的空洞。
他不受控制地收拢五指,猛地将森森白骨捏成了渣。
“阿楼……阿楼……”沈玉霏双手握住的长剑,剑身上繁花盛开,血红色的花瓣妖冶地浮动,空气中氤氲起奇异的花香。
甜腻,缠绵。
以及淡淡的血腥气。
沈玉霏脸上的不甘逐渐淡去,他被抽离了七情六欲,神情淡漠地注视着化为血水的孟鸣之。
一股灵力从他的指尖蹿出,在血泊中肆意游走。
……血水中没有神识存在的痕迹。
沈玉霏的眉心微蹙。
将碍事的七情六欲从身体里剔除,他的思维愈发清晰了——
孟鸣之为玉清门首徒,即便肉身崩溃,神识也有逃离的可能。
先前,有老祖在前,沈玉霏想要对付孟鸣之,就是舍本求末。而后,梵楼身死,他只来得及在冰封住梵楼的身体时,分出心神,用神识匆匆击溃孟鸣之崩坏的肉/体,却无法验证孟鸣之的神识究竟有没有随着肉/身一齐溃散。
“不管你是活着还是死了……”沈玉霏纤细的胳膊高高扬起。
重剑宽大的剑身上倒影出了他阴郁的眉眼。
昔日张扬的眉尾重重压降下来。
赤红色的衣袖顺着手腕跌落,沈玉霏雪白柔软的双臂露了出来。
那双臂是纤细的,看起来,比凡人还要孱弱,可正是这样一双手臂,稳稳地举起了残妆剑。
“本座都不会放过你!”
轰!
剑光化为实质,伴随着巨响,没入血水。
孟鸣之的肉身所凝聚的血泊诡异地沉寂片刻,忽而剧烈地沸腾起来,继而在喷涌的灵力中,顷刻间消弭于人世间。
残妆剑的剑芒并未停下。
血红色的剑芒漫过山头,亦如合欢宗杏花盛开时,满山的落花,荡平了梵楼化身为巨蛇时,留下的所有痕迹,也荡平了散落在合欢宗各处的残肢断臂。
做完这一切,沈玉霏单手拄着重剑,歪歪斜斜地站在半空中。
他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了剑身上,阴翳的目光最后在忘忧谷外搜寻了一圈,确信没有异样后,连人带剑,消失在了原地。
几片的干枯的杏花花瓣随着他的离开,飘飘悠悠地坠地。
不久之后,一条身上黏着落花的小蛇,艰难地从草丛中拱了出来。
他仰着头,焦急地到处张望。
“嘶嘶——嘶嘶!”梵楼吐着的蛇信,用蛇尾将身上的花瓣拂去,“嘶嘶?”
他闻到了宗主的气息,却没有看到宗主。
……又迟了。
梵楼懊恼地转身,一个猛子扎入草丛,重新一边嗅,一边游走。
沈玉霏并未回临月阁。
“都给老娘把头抬起来!”
他在没骨花的居所前现身。
得了沈玉霏命令的没骨花,把还活着的合欢宗弟子都搜罗到了自己的面前。
她涂得通红的指甲轻轻划过合欢宗弟子的下巴,抬手间,已经将其中几个人剔除了出去。
“都给老娘精神点儿!”没骨花不满地轻哼,显然对留下的弟子不甚满意。但她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谁叫先前挑选出来的那些人,都死在梵楼的手里呢?
“与宗主双修,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你们要是不愿意,有的是人愿意!”没骨花念及此,语气愈发恶劣。
与沈玉霏双修,的确是合欢宗弟子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但此时,合欢宗刚因玉清门,遭受重创,且因为妖修之事,隐隐有与整个修真界为敌的架势,谁的心思还在修炼上呢?
“滚……都滚!”没骨花显然也察觉到了弟子们的担忧,怒从心起,“一群软骨头,给老娘滚!”
她话音未落,就看见了握着残妆剑站在窗外的沈玉霏。
屋檐投下的阴影模糊了沈玉霏的面容,连他细密的睫毛所投下的影子,都摇晃成了婆娑的树影。
没骨花只看见了他紧抿的薄唇。
“宗主。”没骨花心里咯噔响了一声。
她一脚踹开一个已经看傻了眼的合欢宗弟子,拎着裙摆,一个箭步蹿到屋外,“宗主,这些……这些不长眼的东西入不了您的眼,不要紧,属下……属下还能给您找到其他——”
“其他什么?”沈玉霏微微抬起下巴,与没骨花擦肩而过,信步走到那些跪在地上,神情呆滞的弟子身前。
一张张脸,因为他的出现,写满了痴恋。
沈玉霏的心中却没有半点波澜。
同样是痴恋,梵楼看他时,并非如此。
沈玉霏将残妆剑归剑入鞘,不知不觉间,就在陌生的人身上,寻找起熟悉的痕迹来。
梵楼看他时,漆黑的眸子总是一错不错。
那两颗眼珠亦如世间最浓稠的一抹夜色,遥遥擦起两团无形的火,无论对不对上他的视线,都炽热如同坠落的星火。
沈玉霏垂下的睫毛狠狠地颤抖了起来。
原来,他知道。
他……一直知道。
他知道梵楼的心思,知道梵楼的情意,知道梵楼的执拗。
原来,世间寻不出第二个梵楼来。
可越是如此,梵楼就显得愈发可恨起来。
“本座偏不信——”沈玉霏的手闪电般从袖笼中探出来。
他在跪了满地的合欢宗弟子里,选出了一个长相清秀的,拎着对方的衣领,直拖至面前。
“宗……宗主!”那弟子早已在看见沈玉霏的脸之后,将生死置之度外,呆呆傻傻地笑,“宗主!”
沈玉霏刚冷硬的心,瞬间土崩瓦解。
“啊——”那修士亦惨叫着跌倒在地,捂着流血的双眸,痛哭不止。
“不像……”
沈玉霏看着沾血的指尖,无声地勾起唇角,“你的眼睛不像他。”
他再次将“魔爪”伸向了第二个合欢宗的弟子。
“宗主饶命……宗主饶命啊!”满屋弟子在血腥味与痛苦的哀嚎声中,恢复了神智——沈玉霏固然貌美,《白玉经》的功法也固然吸引人,可梵楼在合欢宗内多年的遭遇,众人也是有目共睹。
被沈玉霏选为双修之人后,就会成为第二个“梵楼”。
轻则打骂,重则进入法塔,忍受残酷的刑法。
他们被美色冲昏的头脑接二连三地冷静下来,再不恋恋不舍地盯着沈玉霏的脸,而是开始慌里慌张地求饶起来。
“饶命?”沈玉霏掐住了第二个弟子的脖子。
心脏的跳动隐藏在血管中。
怦怦,怦怦怦。
沈玉霏仿佛徒手握住了一颗还在震动的心。
他手一颤,脑海中浮现出梵楼逐渐失去声息的画面。
那时候,他耳畔的心跳声与此时刚好相反。
……不是越来越激烈,而是越来越微弱。
“宗……宗主……”被沈玉霏掐住脖颈的弟子,一时间喘不上气来,很快就憋得满脸通红,连连翻起了白眼。
“不像,不像!”沈玉霏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不甘心地将手中的人甩到一旁,“你也不像。”
“……为何你也不像?!”
他只是想找一个和梵楼差不多的人,这有何难?!
天下之大,梵楼难道是独一无二的吗!
沈玉霏神经质地笑起来。
他张嘴咬住自己的手背,堵住了一声又一声,听起来比怪异的低笑还诡异的喘息。
是啊,梵楼害他连个双修之人都寻不到,实在可恶至极。
若是当真听之任之,因此绝了性命,被情毒吞噬,可不就遂了梵楼的心愿吗?
沈玉霏不甘心。
“这些人都不行。”他松开牙关,将咬出血痕的手背在身后,继而直起身,神情不善地望向了跌跪在一旁,目瞪口呆没骨花,“去给本座找更多的人。听见了吗?!”
没骨花麻木地点头:“属下……属下遵命!”
当她的头刚向着沈玉霏低下时,刺目的红色已经消失在了屋内。
一滴冷汗从没骨花的额角跌落。
她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看着与自己一样,满脸茫然的合欢宗弟子,心中陡然漫过森森寒意。
找更多的人,沈玉霏就会满意吗?
没骨花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嘶嘶……”
就在没骨花将屋内的弟子都遣走之时,小蛇气喘吁吁地从墙头掉下来。
他在草丛里扭了会儿,勉强将打结的身体抻直,然后窸窸窣窣地游向了没骨花的居所。
没骨花虽然嘴上没个正行,实际上,却颇得沈玉霏的信任。
沈玉霏双修之人的挑选,就是她张罗着安排的。
“嘶嘶。”梵楼想到沈玉霏身边要有旁人,心急如焚,疲惫的身躯一卷,攀上了窗沿。
黑色的小脑袋,小心翼翼地将窗户顶开了一条缝。
小蛇金色的眼睛警惕地盯着屋内的一切,没有瞧见供宗主挑选的合欢宗弟子,方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可那口气还没完全地呼出去,小蛇就猛地转身,闪电般划过墙角,扑向了一个捂着眼睛,跌跌撞撞地行走的修士。
他身上有宗主的气息!
小蛇眸中杀意大盛,纤长的身影化为暗芒,无声地穿过了修士的喉咙,带起一串小小的血花。
——咚!
那弟子还维持着捂住眼睛的姿势,就伴随着闷响,跌倒在一片枯枝败叶中。
梵楼已然远去,因为他又寻到了一个身上沾染上沈玉霏气息的人。
愤怒,不甘,惶恐……
所有早已从沈玉霏身上学会的情绪,一瞬间出现在了梵楼的心中。
紧接着,病态的渴求占了上风。
他的愤怒,源于对沈玉霏的渴求。
他的不甘,亦源于对沈玉霏的渴求。
他的惶恐,也完完全全,源于对沈玉霏疯狂的渴求。
宗主……宗主……
嘶嘶……嘶嘶……
梵楼咬断了身上沾染沈玉霏气息的弟子的脖子,蛇信卷起蛇鳞上的鲜血。
原来,不留在宗主的身边,宗主就会选择其他的人。
这是宗主的错吗?
不,不是。
宗主没有错,宗主怎么都是对的。
梵楼想,是他自己的错。
若他待在宗主的身边,宗主就不会去看别人了。
若他将自己的气息留在宗主的身上,就没有人敢靠近宗主半步了。
梵楼是妖修。
他所有的认知都依托沈玉霏而生。
梵楼想要沈玉霏的眼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想到的法子,也只有那么一个罢了。
小蛇在黑暗中撑起了上半身,金色的眼眸如落日熔金,又如永恒不灭的火苗。
他向着临月阁的方向看了片刻,悄无声息地隐入了夜色。
不过短短几日,又是十五月圆之日。
没骨花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是寻来了几个看起来尚可,且心性比之先前被沈玉霏吓破胆的合欢宗弟子,强上不止半分的人选来。
“宗主会接受吗?”守在临月阁前的黄莺忧心忡忡,眉头自十五的太阳落山起,就没有松开过。
她身后,是灯火通明的临月阁,身前,是满脸讪讪的没骨花。
没骨花咬牙轻哼:“接受?……瞧你这话说的。”
“……黄莺,当初宗主接受梵楼,是你我能左右之事?”
“……现如今我能做的,不过是按照他的心思,去寻几个看起来还不错的男修罢了。至于最后,有没有人能留在临月阁,取代梵楼的位置……都得看造化。”
没骨花说出来的,完完全全是心里话。
沈玉霏虽然指名道姓,要她去寻可供自己双修的修士,但最后究竟会不会把新人留在身侧,没骨花比黄莺还要没底。
……梵楼也算是厉害,不声不响,就在沈玉霏的心里留下了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影儿。
她上哪儿再去寻一个,连命都可以不要的妖修,去给沈玉霏双修?
说白了,没骨花就是觉得,沈玉霏对梵楼的感情,已经超过了“在意”。
可要说超过多少,她又不敢妄言了。
没骨花只敢在寻人的事情上下功夫,按照梵楼“死前”,自己的惊鸿一瞥,找来了现在带到临月阁前的这些人。
“还有凡人?”黄莺自然也在打量没骨花带来的人。
“时间紧迫,能找到这些人,老娘已经拼尽了全力。”没骨花顺着黄莺的视线,望向站得离自己最远,低垂着头的男子,认真道,“凡人又如何?只要得了宗主的青睐,说不准日后就有踏上仙途的机缘。再说了,你不觉得,他长得很像——罢了,罢了,你没见过他。”
没骨花话到嘴边,刚想同黄莺讨论,自己寻来的凡人,眉宇间,有几分梵楼的影子,就想起黄莺赶回合欢宗的时机不对,压根没瞧见梵楼的真容,登时失去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致。
黄莺却有所悟。
“那人长得……”黄莺没见过梵楼,确实不假,但黄莺见过另外一个人。
“怎么……怎么有些像玉清门的孟鸣之?”
领着人走进临月阁的没骨花,没有听到黄莺的喃喃。
她从未像今日一般,忐忑地跪在沈玉霏的面前。
强大的威压几乎让没骨花无法直起腰杆。
她深深地垂着头,视线所及,不过一片摇曳的红色衣角:“宗主,属下寻人归来,请宗主过目!”
没骨花带来的人,无论是修士也好,凡人也罢,早已东倒西歪地跪了满地。
斜倚在长椅上的沈玉霏,一只手若即若离地搭在残妆剑上,另一只手闲闲地托着雪腮。
他衣袍松散,语气散漫:“都留下吧。”
没骨花的耳畔仿佛传来了“嗡”得一声闷响:“宗主……”
“都留下。”沈玉霏徐徐睁开双眸。
他望着那些神情各异的面庞,勾起了唇角,“既然你有这份心,本座自然要好好享用。”
没骨花听出了沈玉霏的言外之意,紧绷的身子微微一颤:“属下妄自揣摩宗主的心思,属下有罪!”
“有罪?”沈玉霏施施然起身,雪白的狐皮从他的腿间滑落。
明明是香艳至极的画面,可跪在临月阁内的众人,却生不出半点旖旎的心思。
沈玉霏满身煞气,血意更是在清澈的眼睛上蒙上了一层红膜。
他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赤足淌过繁杂的法阵,挽起的衣袖堆叠在臂弯间,露出一截羊脂玉般莹润的皓腕。
“何罪之有?”沈玉霏凭空摸出七根透明琴弦,“本座不觉得你有罪——本座还觉得你该赏!”
琴弦落于没骨花的掌心,亦如雪花消失于天地间。
但没骨花惯用的那张长琴,原有的琴弦却被透明的琴弦取代。
“宗主……”没骨花的瞳孔骤然紧缩。
透明琴弦是何物,她暂且不知,但其上散发出的浓郁灵力,足以让没骨花将恐惧抛在脑后。
她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来:“多谢宗主赏赐。”
继而,贴心地替沈玉霏关上了临月阁的门。
“宗主如何了?”守在阁前的黄莺见状,立刻上前询问。
没骨花脸上的笑意微僵。
她抱着长琴,扭头看着已经关上了门的临月阁,几番欲言又止。
“宗主……”最后,没骨花惆怅地叹了口气,“不知是不是好事,宗主……变了。”
沈玉霏已经不是没骨花记忆里的沈玉霏了。
她想,以后的自己,怕是再也不敢直呼其名了。
就在没骨花唉声叹气之时,一条通体漆黑的蛇,无声无息地滑进了院子。
他纤长的身影如波浪涌动,转瞬攀上屋檐,又不知用了什么秘术,竟就这么钻进了临月阁内。
此时,沈玉霏已经回到了长椅上。
他将两条腿随意搭在长椅的扶手上,垂眸把玩着残妆剑上开出的杏花。
沈玉霏越来越依靠这柄剑了。
他也越来越不排斥长安钟了。
“……阿楼。”沈玉霏的指尖从花瓣上掠过,“你瞧,本座没有你,也过得很好!”
他言罢,随意勾了勾手指。
一个面红耳赤的修士跌在了长椅边。
沈玉霏头也不抬地命令:“把头抬起来,叫本座瞧瞧。”
“遵……遵命……”
他循声垂下眼帘,蒙着血色的眸子里映出一张堪称英俊的面庞来。
“原来是鼻子。”沈玉霏若有所思。
他又抬手勾来另一个男修。
这回,是眉毛。
再然后,是眼睛。
…………
没骨花好记性,竟真的寻来了几个,能勉勉强强地拼凑出梵楼面容的男修来。
沈玉霏嘴上说着“好”,实则人瘫软在长椅上,半点与他们双修的心思都不曾起。
“你,过来。”
当沈玉霏看到最后一人时,耐心算是耗尽了。
他连手指都不愿意抬,只疲惫地挑眉。
那跪在离沈玉霏最远的地方的男子,木愣愣地应了声“是”。
他刚开口,沈玉霏就晃了神。
竟连声音,都很像。
紧接着,他就看见了似曾相识的面庞。
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眸,没什么血色的薄唇……
沈玉霏眼里的兴味随着那人将头一点接着一点抬起,迅速黯淡。
昔日,他第一次见梵楼的脸,就觉得,孟鸣之与梵楼很是相似,只是,孟鸣之处处不如梵楼。
如今,他看着跪在面前的男子,觉得与其说他像梵楼,不如说他像孟鸣之。
……倒胃口。
沈玉霏意兴阑珊,无趣至极,刚要将满屋的人都轰出去,变故突生!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将染血的长刀捅入了凡人的胸膛。
噗嗤!
噗嗤!
长刀几个起落间,贯穿了无数胸膛。
血意在沈玉霏的脚边蔓延开来。
拖着长刀,背对他而立的男人踹开尸首,喘着粗气将长刀插/入颈椎。
咕叽、咕叽。
他后背上的肌肉诡异地蠕动,血肉黏连,很快就吞噬了锋利的刀身。
男人也转过了身来。
独属于妖修的气息与沈玉霏身上散发出的冷意狠狠相撞。
那人迈着沉重的步伐,淌过血泊,一步一步走到沈玉霏的身前。
临月阁内飘摇的灯火照亮了他的脸。
“宗……主……”
沈玉霏要寻的那张脸,真真正正地出现了。
梵楼双眸燃着金色的火焰,眼尾漆黑的鳞片横斜入发间,眉间倒悬的蛇纹闪着异样的色泽。
紫色的烟气自他身后蔓延开来。
那是妖修特有的妖力。
“宗主……”梵楼的面上浮现出一抹病态的痴恋。
“我的……宗主……我的……”
在临月阁的屋檐上目睹一切的梵楼,终是陷入了疯癫。
那一幕幕,都如同刻在他脑海中的回忆——
多年前,沈玉霏也是如此,将他从一众合欢宗弟子中挑选了出来。
“不可以……”梵楼如蛇般嘶嘶喘着气,指缝间倾泻而出的妖力拧成了无数黑色的蛇影。
“不可以!”
无数蛇影在梵楼的嘶吼中,向沈玉霏扑去。
沈玉霏亦在黑影出现的刹那,横剑于身前。
梵楼。
他的梵楼……
不。
已经舍弃人身,化为妖修的梵楼,真的是他的梵楼吗?
作者有话要说:
狗狗蛇:好想把主人囚/禁起来,嘶嘶,嘶嘶——阴暗地爬行.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