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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平阳镇上就几个私塾,里头的夫子都是秀才出身。

第96章
平阳镇上就几个私塾,里头的夫子都是秀才出身。
这些人,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院试曾考过十几回,回回落榜,后头觉得再往上走无望了,这才开起私塾,想混口饭吃。
镇上秀才少,私塾更是少,就三四家,不缺学生,最差那家,里头都有快三十人。
这些孩子,也不是都冲着科举来的,而是镇上人家,就想着送孩子来识几个字,以后能寻些轻松活计做。
私塾里这帮夫子,肚子里没多少墨,但装腔作势、拿乔和迂腐这方面却是一等一的厉害。
镇上的商人,那同白子慕关系都挺铁的,大家都乐意给他面子,但白子慕这活儿,说白了,也和商字擦了点边,寻常读书人,那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最是瞧不起那等子行商的。
前头大周是商人不可科举入仕,不可身着绫罗绸缎,后头是好了些,许商人二代可入仕,也可绫罗加身。
可政策是改了,一些人私心里依旧是瞧不起商人。
一些夫子刚开始见着白子慕和蒋小一倒也客气,又瞅见三个小家伙粉雕玉琢的,乖乖巧巧的,不哭不闹,还挺喜欢,可后头听了他们来意,晓得蒋小三脑子有点问题,还有沈鸟鸟也想入学时,有些是都不待他们把话说完,一点面子都不给,就开始训起白子慕和蒋小一来。
说书院乃神圣之地,蒋小三一个傻子,沈鸟鸟一个哥儿,咋的送来?是不是瞧不起他这私塾?当他这儿是什么?
那话说的文文绉绉,可三句不离傻子无用,蠢笨如猪,教他们这种人,同让畜生张口说人话无异,回家种地讨吃食才是他们该走的路。
这小哥儿也是,若是有那等余钱,合该给他寻个嬷嬷,教教他规矩,让他学学女红,还有该咋的伺候汉子,以后要是命好,还能给啥老爷的做个小妾,如此,倒也吃穿不愁。读书这事儿,也不是啥子人都能读得了的。
白子慕和蒋小一哪里听得了这种话,白子慕更是直接气得头顶要冒烟。
这老头老了不清醒了?竟敢瞧不上他三个小舅子?明明他三个小舅子哪哪都好。
不想收就不收,可实在没有必要这般折辱人。
特别是当着孩子的面。
白子慕和蒋小一直接同着人干起架来,白子慕嘴巴本就够利,再加上蒋小一,那是堪称无敌一般的存在。
读书人平日满口之乎者也,喜欢动口不动手,要是论起文章,定是‘能说会道’,可同人对骂,那完全不是白子慕和蒋小一的对手。
白子慕揪着那夫子的衣领,直接将人举了起来:“老匹夫,你这话说谁?敢羞辱我小舅子,小心我不做人,直接一拳送你去阎王殿。”
“读了几十年书,你他娘的,竟然还能说出这种话,真是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娘当初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开化的?你爹是山顶洞人吗?你这脑子没进化的,山上的吗喽怕是你兄弟吧!”
他前脚话刚落,后脚蒋小一又来一句:“老畜生,狗眼看人低,傻子又怎么了?傻子就不能读书了?你这老货都能,凭啥别人就不能?还说我弟笨如猪,这就是你个读书人该说的话?还做妾,你全家都做妾,老畜生,再乱说话,打死你。”
两人你一嘴我一嘴。
那夫子是连插话的余地都没有,也不曾遭遇过这般状况,实在没有经验,只能气急败坏的颤着手指着他俩,一连串的道你们放肆,放肆,后头见他们越说越狠,脑子一热,一个呼吸没上来,两眼一翻,活生生的被他两气晕了。
白子慕和蒋小一这两有时候也不爱做人,那老夫子都晕了,下头书童想扶人回屋,他们还不让,对着人‘尸体’口吐芬芳好一片刻,才肯罢休。
等着书童将人扶屋里,他们也没走,蹲人外头屋檐下,大夫来了,把人弄醒了,见屋里只一书童,他以为外头那几个是家属,还特意到了门口,说夫子醒了,你们可以进去看看了。
白子慕和蒋小一立马的想往屋里去,那书童想拦住他们,白子慕一把推开他,冲进去,指着那老夫子就开骂。
直把人气得要吐血,又活生生的再次晕过去,两人才抱着孩子走了。
这年头大家瞧不起姑娘哥儿,认为他们无才便是德,先头要来时,蒋小一也同白子慕说过这事儿。
但白子慕总想试一试,没准一个运气好,遇见个走时尚前沿的夫子了呢?而且只给蒋小二和蒋小三去,沈鸟鸟会不会多想?
大人们总觉孩子还小,啥事儿都不懂,可孩子其实最是敏感。
沈鸟鸟先头家里不知道什么个情况,刚捡回来那会儿,胆小又谨慎,别人一沉下脸或者一小点事儿都能让他风声鹤唳,胆颤不已。
明面上看着,他好像很怕人,可这样的孩子,其实内心深处比别的孩子都会更加渴望关怀。
对待孩子,得一碗水端平了,一视同仁。
如果今儿只带蒋小二和蒋小三来,沈鸟鸟会怎么想?
会不会觉得自己是捡来的,所以‘低人一等’就没有读书的资格?
会不会觉得失落?又会不会偷偷的难过?
毕竟明明以前他们总是三个一起玩,可蒋小二和蒋小三却去了学堂,就他不能去,为什么?
他还小,不知道书院不收女子、哥儿,若是告诉他,到也行,但有些事,说得多不如做得多。
结果……
他娘的。
这几个老头子,全是一群不开化的猴。
不收也就罢了,话还说得贼难听。
白子慕认了,沈鸟鸟私塾既是不愿收,那他自个教,给蒋小二和蒋小三找,总该有个收的吧!可接连三家,大家都不愿意收这两个孩子。
蒋小三是人家嫌。
毕竟若是教来教去,教不出个什么名堂,读个十几年书,连个童生啥的都考不上,那么传出去,大家怕是觉得这私塾里的夫子,教学质量不咋样。
这对私塾名声终归是不好,影响他们招生。
蒋小三既是都嫌,那只给蒋小二找,他又不是哥儿,也不是傻子,这总该行了吧!
可接连三家,人也不愿收。
为啥?
蒋小二咳嗽多,读书最忌嘈杂,夫子怕他影响到旁人。
白子慕和蒋小一连着跑了三天,只觉心都累了。
后头只一家愿意,可人是早上七点开始授课,晚上六点才下学。
中午只歇一小时。
这……
白子慕和蒋小一是面面相觑。
白子慕如今是摸鱼,天天的八点半才开始去上工,若是真要送孩子,那早些起来,送孩子到私塾了,他再回客栈睡,如此倒也不是不可以。
可早七晚六,中午只歇一小时,放学了还有课业,这架势比人高中生还要卷啊!
而且这读书人,不是说光读书就完事儿了,君子六艺还得学。
私塾条件有限,骑射这方面定是教导不了的,但仪态、气度这方面儿,却是‘教’的。
私塾里头都是半大的孩子,念起书来摇头晃脑。这也就罢,寻常坐着,那脊背是挺得直直的,谁腰一弯,背一驼,夫子一戒尺啪的就打过去。
白子慕和蒋小一在课室外头瞄了半响,觉得蒋小二估计是得回家继续找猪草了。
毕竟这么坐森*晚*整*理,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大概是够呛。
蒋小二是弱不禁风,比林妹妹还要林妹妹,平时割个猪草他都要累够呛,读书费脑更是累人,而且一坐坐那么多小时,他受得住吗?
可别是书没读得两,小命就先去了一半。
两人回来同蒋父商量,到底是疼孩子,蒋父说算了,他不求孩子大富大贵,有啥子出息,只要他们健健康康,认得两字就好了。
蒋小二就这样被留在了家里。
三个小家伙不用去私塾了,还挺高兴,噢耶噢耶的一通乱喊乱叫。
去找私塾第一天时,蒋小三和沈鸟鸟被夫子那么说,两人心里其实是有点伤心的,毕竟他们也不是说什么都不知道,虽然脑子里的脑浆可能就小猪仔那么多,但总归也是有的。
那天回来路上,两个小家伙揪着小手指头,噘着小嘴儿,有些闷闷不乐。
不过白子慕安慰他们了,说那是智障才会说的话,他们要大肚一些,关爱智障,人人有责。
蒋小三和沈鸟鸟一听,顿时豁然开朗。
是啊!不能跟智障计较,这样不好,人家脑子不清醒,爱说糊涂话,本来就很可怜了,他们还同人计较,那可就太不懂事了。
而且大哥和哥夫都替他们骂回去了呢!
两个小家伙脑子里就不太装得了事儿,回家白子慕又给他们做了一次炸鸡,还掏了一瓶橙汁出来,给他们配炸鸡吃。
‘难过’是个啥玩意?两个小家伙已经不知道了。
蒋小一和蒋小二也有份,四个人吃得那叫一个欢快,脸上那笑容要躲灿烂就有多灿烂。
蒋父在一旁看得满头黑线。
他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孩子没烦恼,容易哄,照理来说应该是好事儿,可从旁的方面想,他这三个孩子,这个样,又显得有些只长年纪不长心智,颇是有些没心没肺。
以前是只蒋小一一个这样,蒋小一小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他这哥儿心大,脑子不太爱装事。
以前黄秀莲偏心丘翠翠,要是换了旁的孩子,怕是心头都不太好受。
但蒋小一就不一样,他只要哄两句,他这哥儿立马的就能高兴起来。
后头为了给蒋小二治病,他忙,天天的要去山里砍柴,蒋小二和蒋小三都是蒋小一在照看。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如今是好了,蒋小二和蒋小三,那是同着蒋小一一毛一样,没心没肺这一点都学了个十成十。
蒋父抹了把脸,又看了看沈鸟鸟,这孩子来家里不过两个多来月,可竟也开始没心没肺起来了。
哎……
吃完炸鸡,蒋小三又挨到白子慕旁边,说他其实心里还有一点难受。
白子慕见他一个人就干了大半只鸡,嘴巴油汪汪,还腆着个小肚子,就这,竟然还难受??
他有点不太信,可孩子白天刚遭了一顿说,白子慕不太好意思再训他,而且蒋小三一脸可怜巴巴,他心疼都来不及,只想哄他。
怎么哄啊!
蒋小三说晚上睡觉,再让白子慕给他们讲一个故事,可白子慕哪里会讲故事,胡编乱造起了个开头。
蒋小二三个小家伙躺在厚实的暖烘烘的被子里,就露着个小黑脑袋,三双眼睛亮晶晶,又高兴又激动,刚听了一会,蒋小三急吼吼的伸出胳膊,举起来:“哥夫哥夫,你讲错了哇。”
白子慕微愣:“哪里错了?”
蒋小三拧着两道小眉头,很严肃的挠着头道:“上次你讲的是拇指姑娘,怎么现在又变成脚趾姑娘了呢?”
蒋小二:“就是啊!”
白子慕噎了一下,上次讲了啥他哪里还记得,但这不妨碍他驴孩子:
“上次是上次,现在离上次都过去好几天了,拇指姑娘长大了,就变成脚趾姑娘了呗,这个有什么要紧,男子汉大丈夫,就要不拘小节。”
沈鸟鸟猛点头:“哥夫讲的很有道理啊!”他从被子里钻出来,举起脚,指着短呼呼的,又肉嘟嘟的白白嫩嫩的脚指头给蒋小二他们看,然后又把同样短呼呼的小拇指竖起来:
“小二哥哥,小三哥哥你们看,脚指头大大,拇指小小,拇指姑娘长大了,确实是应该叫脚趾姑娘,哥夫说的很对头啊!”
蒋小二和蒋小三见他脚趾头确实是比拇指大一些,他们抓起自己的脚丫子看了看,发现自己的也是这样,立马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
白子慕:“……”
白子慕给他们讲完故事,见着他们睡了,那是一脸心事重重。
读书可开智明理,这三个孩子傻成这个样子,还没有私塾愿意收,这以后可怎么是好啊!
他真是心塞得厉害。
没有寻到学校,去不了私塾,蒋小二三个小家伙不懂事,还开心得不得了。毕竟在村里可以到处浪,这不比去学校好??
白子慕每天都会给他们安排作业,要识字,要写算术。
三个小家伙早上写完大字,认完数,便帮着家里忙活,把自己能干的事儿都干完了,他们才拿着玩具去晒谷场那边玩,玩累了、饿了就回来,没啥子烦恼,整天都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
……
这会儿三个小家伙紧紧挨在一起,睡得小脸蛋儿红扑扑,头发也乱糟糟,睡颜安详乖巧,一点儿都没冷着。
蒋小三依旧是呼噜震天响。
沈鸟鸟就睡中间,可他似乎没被吵着,睡得香喷喷,不知梦到了啥,还从棉被里伸出小手儿,在空中胡乱的抓了抓,然后像是抓到了什么东西,还往嘴里塞,蒋小一就见他嘴巴动了动,然后发出一阵咀嚼的声音,嚼了片刻,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
蒋小一:“……”
蒋小一不由笑了一声,伸手进被子里,挨个摸了摸,见着也没出汗,刚想重新给他们盖好被子,蒋小二突然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看见蒋小一半跪在他旁边,他咳了几声后,才奶呼呼的喊他:“大哥?”
蒋小一帮他拍着胸口,小声道:“大哥吵醒你了?”
蒋小二靠到他怀里,像小时候那般,依恋的在他的胸口蹭了蹭,又噘着小嘴儿亲了他一口:“没有,大哥你怎么不睡呀?”
他身子暖烘烘的,这会脱了厚衣裳,就穿着一件小单衣,抱起来又瘦又小,骨头硌人,蒋小一抱着他笑着小声道:“睡的,怕你们踢被子,所以过来看看。”
“好冷了,大哥快回去睡觉觉,我们都乖了,才不会踢被子,大哥放心呢。”蒋小二说。
蒋小一:“好,那大哥回去了,你快些睡。”
夜里寒冷更甚,近几日天气不好,总是阴沉沉的,今晚连着月光都没有,不知道哪里吹来的妖风,呼呼呼的,吹得老大,屋顶咯吱咯吱的响。
蒋小一回屋钻到被窝里后,立马把小熊仔子抱怀里,白子慕见他回来了也不睡,似乎在思考什么,不由戳了戳他:“怎么了?不困啊?想什么呢?”
蒋小一微微低下头:“没想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好像屋顶的柱子,忘了换了。”
这老屋子,起了几十年了,是处处都老。
古代没有钢筋,屋顶若是要盖瓦片,那么下面一般会弄些‘小棍子’,这些‘小棍子’不同的地方,叫法不同,但一般就是屋脊木、垫瓦木、勾边木等几个叫法。
这些木条作为屋顶骨架的一部分,对瓦片起到固定、支撑、承重的作用。
其中,屋脊木又称瓦条,是屋顶两侧连接檩条的木条,在瓦片的顶端起到覆盖开裂及防雨雪的作用。
勾边木是用于固定瓦片的木条,勾住瓦片两侧及下面,防止瓦片移位和掉落。
简而言之,就是‘铺’了小棍子,瓦片才能盖在上头,不然没有什么支撑物,瓦片总不能悬空而放。
这些小棍子不比房梁结实,房梁大,几十年乃至上百年不换都行,可这些小棍子是隔个几年就得换。
特别是没有瓦片的情况下,只盖了茅草的话,每次下雨,那雨水会渗透茅草,落到屋里头,那小棍子也不可避免的会湿到,茅草盖的屋顶妨不了多少风,也遮不住多少雨,小棍子‘风吹日晒’的,最是容易坏。
家里的这些小棍子是六年前换的,如今已经过去了好些年。
之前蒋小一还想着,去山里砍些木材回来,替换一下,这会儿下小雪,还不要紧,他就怕后头下大雪,这些小棍子支撑不住,塌下来,那他们一家几口,老的老的,小的小,可就要完犊子了。
先头都打算好了,但后头他忙着做辣椒面和油豆腐,竟是把这事儿给忘了个干净,要不是方才听见屋顶咯吱响,他都还想不起这事儿来。
白子慕化成小熊仔子后,小小个,毛茸茸,这会儿缩在蒋小一怀里,就像个布偶熊,他戳着蒋小一的脸:“那明天你爬屋顶看一下,要是还坚固,就先不换了,等明年我们赚了银子,就把现在这几间屋子全推了,起新房子。”
蒋小一对着白子慕的屁股,一下摸摸,一下搓搓又捏捏,玩泥巴一样:“哪有那么容易,就是单单起一间屋子,就得去五六两了,要是全起新的,起码得去几十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