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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出生为人的人对人以前的问题不会关心,出生不能成为真正的人的人,才会为了作为“人”的价值而迷惘。

第97章

出生为人的人对人以前的问题不会关心,出生不能成为真正的人的人,才会为了作为“人”的价值而迷惘。
——亚当

损失了代步工具吉普车,两人的伤势又急需治疗,伍德用非法手段撬开一辆码头仓库的卡车,前往医院。

亚当发起高烧,昏昏沉沉地蜷坐在副驾驶座上,脸色泛红滚烫。伍德一手控制方向盘,另一只手把玩他拿出来的止血喷雾剂,眼神暗沉。

在纯黑的梦境中,亚当只看到一束绝对而孤单的光亮,勾勒出他熟悉的英挺背影,楚轩,他永远无法战胜的人。

得到索拉恩的神力又如何,有了生命树阵图又如何,他反而失去与他对战的资格。那个人,是用自己的双手开拓未来,站在最顶端傲视苍穹的人。不挣脱囚禁的牢笼,是因为他心中本来就没有任何事物能拘束。

被否定了,所有的一切。

为什么你的基因被盗取,有了我的出生?我不是你,我有感觉,痛觉,味觉,嗅觉……虽然很微弱,但我确实有,我不想被关起来,被人研究,被电击……我没有你的智慧,所以才被这样对待,被认为是失败品?不,我不要……

既然人类这种生物可以决定地球上其他物种的生死和价值,那么当我凌驾他们,我也可以毁灭人类了。

反正,从来没有人把我当成人类。

一个早已模糊期限的下午,亚当依稀记得那是他毁灭实验基地的一天,一个金发女郎走进他的房间。

「阿尔法。」她呼唤他的代号,声音中有着其他人没有的感情,蓝眼睛仿佛温柔的闪着阳光的海洋,「你好吗?」

他在沉默中拉起鸿沟,思量这个女人的身份和来意,他已经取得基地自毁指令的密码,掌握了人员进出的电子系统,这女人一定是内部人员,她进入机密实验体的房间会受到监控,也许会暴露他的计划。

必须杀了她。

女人没有介意他的冷漠,在金属座椅坐下,始终微笑着凝视他。亚当注意到她没佩带研究员的胸牌,两手有电磁铐留下的痕迹,放在一本封面印着宗教油画的书上面。

《圣经》。

「我们来读书,好吗?我是朵瑞丝·兰姆,你的教导员。」女人轻声说,温暖的加州口音,亚当从资料得知那是个充满阳光的地方……阳光?

「我知道圣经。」亚当厌倦地说,他对加州的阳光和这个女人都没有兴趣。女人羞涩地笑了,好像亚当的回应让她极为高兴。坐在病床上的男孩目光一动,从她眉眼的位置移到嘴唇。

第一次有人这么对他笑。

「是的,是的,阿尔法。」朵瑞丝像小女孩一样局促地垂下头,颤抖着手指翻开书,蓝眸闪过一缕明媚的激动,克制自己似的微微吸了口气,「你的名字是第一个希腊字母,最初的含义。就好比……亚当。上帝创造了万物,唯独亚当有身体和灵魂,这是与其他动物不同的地方。」

「灵魂?」

「对,亚当很聪明,无论什么动物来到他面前,亚当都会给他们起名字。上帝在第六天创造亚当,他是个完全人,过着圣洁的生活,没有罪。上帝所造的动物都必须服从他,他是受造之物的王。」

亚当冷笑起来:「这权限是上帝赋予的,起名的工作也是。灵魂?灵魂是什么?」朵瑞丝慌张地探出身:「灵魂就在你心里,阿尔法,你不能怀疑自己,怀疑上帝的……爱。」

爱?更可笑了。

「上帝将亚当和夏娃关在伊甸园,不服从他就惩罚,这和对待牲畜有什么区别?」亚当温声软语,眼里沉淀着寒冰,手指一点点扣紧掩藏的武器,「小姐,让亚当的灵魂不同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杀死上帝。」

他一枪,击中她的眉心。

也是在那一天,他杀光基地的所有人,那些从遗传生育角度,是他造物主的人们。

之后,他用了亚当的名字。阿尔法也有相同的意义,但是只有身为「亚当」,第一个人类,才能迫使他不断地憎恶人类,想到自己是那样的生物的一员,就觉得丑陋,肮脏,不可原谅。毁灭掉,全部毁灭掉……

朵瑞丝,他杀的第一个人。

那个有着金色头发和蓝色眼眸的女人,笑起来散发出阳光气息,加州口音的英语清脆嘹亮,他一直没有查她的身份,也没必要查,她都死了。为什么想起她来……讨厌……

“亚当,亚当,醒醒。”

一双手臂轻轻摇晃他,带他远离过去的噩梦,是伍德,黑暗的车厢里,孔雀蓝的眸子溢满关怀和担忧,深深注视他。

“嘿,亲爱的。”他轻拍他的脸颊,“你再睡下去,就要到地狱了。”亚当蹙起眉,没好气地说:“我在半路下车,愿你与上帝同在。”

眨眨眼,银发少年扑哧一笑:“我一直以为你是标准的华盛顿口音,没想到还有点加州腔调。”

加州腔调?亚当露出倦倦的表情:“我没去过那里。”

下意识动了动,他发觉自己光溜溜裹在一条陈旧的毛毯里,衣服和里面的道具丢在椅子下面,只剩手表还扣在腕上。

看到他变得难看的脸色,伍德好整以暇地笑起来:“放轻松,伙计,我对男人的身体没兴趣。”亚当斜睨他,突然冷不防抓住他两腿之间的部位。

“……!!”伍德倒抽一口凉气,震惊过度撞上窗玻璃,手忙脚乱地移开,发出一连串类似乱码含糊不清的声音。亚当不顾掉在地上的毯子,慢吞吞爬过去,掰开他紧张而没什么力气的双腿,盯着有反应的某处,说:“小鬼。”

哐当!银发少年被砸得眼冒金星。

听伍德说过去的时候,亚当就料到以这小子对性的恐惧厌恶,肯定没有经验。可伍德正值情欲旺盛的青春期,生理需求哪是感情和头脑禁绝得了。

换句话说,他严重欲求不满。

所以即使碰他的是男人,也受不了这种刺激。

“你……别……我的天……”可怜目前性经验一如白纸的少年玩不过摆起老辣纯熟面孔的亚当智者,吓得结结巴巴。亚当在这短短的时间酝酿起一个计划,但还没付诸实行,就被踢开了。

武力值不如,败北。

“搞什么鬼!想让我辛苦包扎好的伤口裂开吗?给我躺好,不,趴下!”身体力行地摆正对方的姿势,伍德若有所思地抚摸亚当雪白的屁股。一阵寒战掠过金发智者的背脊,虽然他感受浅,这也是有感觉的。

“你爸爸对你的教育白费了吗?”亚当铁青着脸转过头。

“他对我的教育使我每天想用钉鞋踩进每个男人的屁股里面,以免他们和我发生关系——都听他的?”伍德笑得灿烂非常,“亚当,我亲爱的朋友,想不想用鼻子献一公升的血?”

“你想揍我?”

“别惊讶得像要被强暴的小姑娘,你的手刚才摆错位置的时候我还没试试你鼻梁骨的坚固程度。”伍德压住他,检查他背部的伤。亚当为表示他在骂人方面有着不亚于对方的博学和尖刻,用德语说:“Wenn Dummheit weh tun würde,würdest Du den ganzen Tag schreien(如果愚蠢会痛,你会整天都在哀嚎)。”

伍德不动声色地做了个更让亚当抓狂的举动,流利地顶回去:“Lass Dich mal vom Arzt auf einen möglichen Hirnschaden am Arsch untersuchen(让医生检查一下你的屁股,看看你的脑是不是有损伤)。”(注:你的脑袋长在屁股里)

“傻瓜!”

“蠢驴!”

互相进行的人身攻击结束于一声怪异的声响,亚当愣了愣,脸色由青转白,再由白转红。

“哈……哈哈!”会意过来那是什么声音,伍德喷笑,转过这个埋在椅垫里,智者的脸面被丢尽的家伙,“我们去买吃的,你饿坏了,哈哈哈……”他笑得欢畅,脸上却渐渐流露出一丝哀伤和彷徨。

“活下去,亚当,我不想失去你。”

“我认为你需要发泄。”

亚当捧着汉堡说出这句话,伍德也举着披萨淡定极了:“那我们去哪里搞基?”

“听着,伍德,我不是跟你开玩笑。”亚当认真地解释,“你知道这是你的寂静岭,记得我们最初遇到的虫吗?那是地狱虫,象征人的欲念。你不正视它们,它们就会一次次出现,直到啃光你的骨头。你不能完全压抑自己的欲望,我不建议你现在解决生理问题,但是你必须承认那是你的一部分。”

伍德微微蹙起眉,注视他,一双孔雀蓝的眼眸此刻带着麻木一般的空洞。

亚当心口一紧,涌出万般滋味,他明白笼罩对方的巨大无力——有时人不是不知道怎样做最好,只是没法从心灵的困境走出来。

伍德白皙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撩起额前的碎发,眼睛在灯光下慢慢呈现出一种温润的半透明颜色。

“我会试试。”他说。

“怎么试?”亚当反问回去,快得没有经过思考。伍德抬眼看他,眸光仿佛领会了什么。

“亚当,你有什么困扰吗?你看起来……想要从我身上找到答案。”

金发青年像被刺了一剑,他试图不动声色地掩盖过去,然而后背的伤口比他诚实,让他痉挛地抽动了一下。

“你可以吃完饭,编个借口给我。”伍德柔声说,语气万分体贴,“我也有什么都不想对你说的时候,虽然后来的情况迫使我不得不学会坦诚。”亚当很想干咳一声,好不容易忍住。

“伍德,我的情绪可能稍微影响寂静岭,但你才是寂静岭的主体。”

少年身子往前倾:“真的?!为什么?”亚当暗自庆幸这时期的伍德还不是很沉得住气,换作使徒的他,那温柔而冰冷的浅笑下没有一丝精神缝隙。

他想起在神域醒来的伍德,目光空茫找不到定点,伸出手,亚当鬼使神差地握住,看到一个明亮的笑容——就像他刚加入天神队,那个男子主动朝他握手时的笑颜一样,真诚,友善,又人性化,和地狱般的环境一点儿不相称——亚当惊讶又奇怪,索拉恩的净化也没有剥夺这一部分,好像无论什么力量都不能毁灭这个男人的灵魂本质。

可是又确实改变了,新生的使徒拥有将神的意念用语言扩散出去,改变和重建宇宙生命的强大能力,他无边无际的精神思潮,可以引发整个识海的动荡。世界和人命在他眼中不值一哂,渺小得能随意摧毁,他却仍然保持身为人类时的自控和包容,但并不是出于怜悯或善心,而仅仅是惯性。亚当注意过他的眼神,那里面只有一片虚无和寒冷,如同从浩瀚的寰宇俯视人界,遥远,冷漠,漫不经心。亚当可以想像,只要索拉恩一声令下,伍德就能毫无感觉地实行。

而现在,他坐在他的对面,是个真正的人类,有着那些温暖和善意,痛苦和黑暗。

亚当承认:我对他有好感。这真是该死的,不可思议的,让人怀疑自己发疯的变化!他无视过,抗拒过,还犯过一次可怕的错误……然而他最终还是坐在这里,面对自己造出的罪业。

那些人类的部分总是折磨他,在现实苦苦追寻楚轩,嫉妒昊天的乐天和开朗,每次做梦就想起他第一个杀的人朵瑞丝,她耀眼的金发和清亮的加州口音,还有伍德……他的一切一切。第一次见面的样子,他微笑起来眼里动人的神采;恐怖片里的每一次对视,每一句对话,他们的对立和合作;那天的午茶邀请,他沉静地整理书架,抽出书借给他,为他泡红茶;他喜欢夜晚的雨景,因为雨夜中的灯光格外温暖,一盏一盏静静地亮,照亮归家的人的脚步。

聪明人可以一时隐瞒自己,却无法永远用谎言欺骗。亚当能够清晰地回忆起,那晚的星光和草坪,银发青年倒在他脚边,脸色惨白。他想杀死、剔除的,不是爱情和伍德这个人,是他自己的软弱,那令他犹豫的人性。如果不能下定决心毁灭人类,那么他的“恨”也无以为继了。还有楚轩,这个在他心目里已化为诅咒的存在。他以为彻底断绝那点在意能让他更接近楚轩,却发现楚轩早就拥抱了人性,拥有了爱情,完成心的补完,站在更高的思想境界,又一次讽刺地抛下失败给他,伴随一地灰烬。

而如今,亚当苦涩地意识到除了离开,这场新的邂逅没有任何结果。如果对方是虚幻的生物,是寂静岭开的一场玩笑,那么他也完了,人生到头来全是空。假如这是本体的伍德剥落下来的意识碎片,被寂静岭的力量具化,成为独立的个体,到恐怖片结束,亚当也会被真正的伍德召唤回去,暴露这一小片自我。

两个自我相撞会是什么下场,亚当想都不用想:人类的部分会被使徒的精神彻底粉碎。

他必须把他藏起来,在这个世界,安稳地,小心翼翼地,藏起来。

“又来了。”伍德喃喃说,看着窗外像被粉笔擦抹过的黑板,消失的街道和店铺。但只一忽儿,又清晰地映现。对座的青年深深凝视他,苍穹蓝的眼眸像被落日点燃,闪耀着奇异的光。

“呃,亚当,你不想说说自己的事吗?”

“什么?”金发智者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正打算解说寂静岭的运转原理,督促伍德继续二次进化。

“我是说,你可真够迟钝的。”伍德看了眼外卖用的电动车和街角停着的卡车,谢天谢地逃生工具平安无事。他想到刚才亚当敷衍地使用“可能”这个词,为什么他那么笃定自己不会影响寂静岭?明明有不少迹象了。

事实上,亚当的确不认为自己和寂静岭有丝毫关联。他融合了生命树阵图,有超过五阶的精神能量,但是和伍德强大的意念比起来犹如萤火和星光。在寂静岭的规则被那位使徒执掌的情况下,他这点情绪怎么可能影响寂静岭。

“外面有女人抛媚眼?”亚当瞥了眼,嗤之以鼻,一群浓妆艳抹,明显是夜店工作的女郎醉醺醺地走过,在深夜里放纵地大笑,勾引男人,“哦,那个棕发的中意你,恭喜。”伍德坐立难安地挪开一点距离,当作没听见敲玻璃的声音:“不,她在开玩笑……我喜欢金发的,感觉好一些。”

“什么地方好一些?”金发的某人问,在心里提笔记录。

“哦,很难形容,我觉得金发的女孩像天使,天使凝聚了美好的品质,我希望她……”

“希望‘她’别和你妈妈一样,背叛男人和家庭,跑得不见踪影。”亚当尖刻地说。伍德伤心地耸了耸肩,他连性都没尝试过,对想像情人还停留于非常抽象的概念,所以被朋友这么打击,也没有暴跳如雷。

“亲爱的,她们像清晨的第一缕晨光照到的露珠般消失在我们的生命里……”

“不,她们还留下了酒气。”亚当喝了口热红茶,瞧了瞧落地窗上贴的黄色便条纸,“——和约会的暗示。”

伍德伤脑筋地捂住头,他可不想他们今晚的行程就终结在一家小旅馆里:“不,亚当,你也不去。”他想了想说:“那样的活动会很快把你吃下去的食物消耗完毕,再次发出难听的叫声。”亚当面无表情地瞅着他:“是啊,那可真失礼。”

“所以,我们为什么不回车上吃呢?”伍德诚恳地提议。

走出24小时快餐店的旋转门,清冷的星辉洒下,虽然是初秋,但气温很低,地面湿漉漉的,有许多积水。傍晚突然出现的怪物和由此引发的连环车祸使纽约市警忙了大半夜,这一带却没有被卷入,安安静静地蜷缩在摩天大楼的阴影里。

亚当在门口停步,呼出淡淡的烟气。他穿着米白的棉布衬衫,黑色长裤塞在高帮的系带靴子里,身材修长挺拔,遗传自基因的烙印,金发像能把夜色点亮一般明亮,冰蓝的眸一如他灵魂的色彩。

他前面的银发少年罩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卡车司机服,衣摆垂到大腿中部,过大的袖子插在口袋里,跳过一个又一个石板路上的浅水洼,像被强留在人间的彼得潘,永远失去了长大的权利。

“伍德。”

“嗯?”他呼唤的人回过头,绽开灿烂的笑靥,“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这没有意义。”亚当垂了下眼,是的,名字姓氏有什么意义?他沦落的是存在本身。

伍德大笑:“那什么有意义?我们活着这件事,还是整个世界荒唐透了这件事?”亚当微微一笑,他说不出自己喜欢这个人什么地方,但很多时候又不知不觉明白。

黑夜里的高楼灯火缈缈,孤寂冷清。亚当走向白色格子上的伍德,路灯像沉香色的琥珀,照亮两人所在的一小圈光晕。

“我有两个兄弟,还有很多很多……死掉了。”亚当静静地说。

伍德略微睁大眼,听他说下去。

“一个叫楚轩,比我大四岁,国籍中国,龙隐基地大校。美国特工意外发现他的特殊智力,盗取了他的基因序列带回五角大楼,研究优化后有了我的出生。你知道,当时中国不具备这么前卫的遗传工程学技术,是考古队在一个遗迹挖掘到完整的信息,交给政府,破译出来进行人体实验。”

“那么你的感觉像草履虫一样迟钝,就是这个缘故?基因缺陷?”伍德紧紧皱眉。亚当摇了摇头:“不,基因本身是没有缺陷的,它……进化得太高了,在某个时机以前,自动进入自我保护模式,所以楚轩几乎被断绝外在的刺激,没有触觉、嗅觉、味觉。我是人为的破坏,导致基因的潜在病变,有了微弱的感觉。”

“是什么人留下的信息?”

“远古一群强大的生命,他们自称‘圣人’。考虑到万一有突发状况,比如天灾人祸,他们需要将生命的种子留传下去。也可以说,为了‘复活’。”亚当露出隐含恶意的温和笑容,“遗传因子能储存完整的隐藏信息,在一定条件下触发,恢复原始性状,再现沉睡的原体意识。但是圣人的计划流产了,他们遗漏了生物体一个非常重要的特性——进化,基因就是这样的属性来源。以美国和中国的科技程度,都不足以复制出圣人的再生体,但在基因自身的完善下,付出大量的失败品为代价,双方政府还是取得了少数的成功。遗传信息的分散让那位六阶圣人——鸿钧再也无法复生了。我们都是一个坟墓里的人的碎片,叫‘幸运儿’的产物。”

亚当的语气说不出的讽刺,还带着病态的愉悦意味。伍德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的弟弟呢?在五角大楼?”

“不,他是中国人,小我两岁,叫昊天。美国这边只有我一个,其他都被销毁了。一个有良知的政治家说这种技术不该留存于世,人类侵犯上帝的领域,得到的只会是毁灭。”

“说的有道理,但是和笑话一样逗。”伍德冷淡地评价。亚当注视他,轻轻地笑:“对,五角大楼和我所在的研究基地岛屿都有备份,哦哦,总统放机要文件的办公室也有一份。”

“你知道的这么清楚——”伍德瞥了他一眼,没有说出显而易见的原因,寻思道,“我那个时候,也是因为基因?”亚当点点头:“每个人体内都蕴藏着远古的基因片断,包括原始野性、战斗意志、肌体开发、先觉预感、脑波模拟等潜能;还有人们没有发觉,庞大而神秘的精神能量。每开启一次,就会得到这来自基因的馈赠。你感觉到了吧,‘启示’一般的强烈感受。”他轻点额角。伍德默认。

“你是政府另一个计划的实验品,电脑筛选五千名基因优异的公民注射遗传变异药物,目前还没死的只有你一个。”亚当开始忽悠,“我在五角大楼查到你的资料后就开始寻找你,伍德,我们是整个美国仅有的两名非人类。”伍德怪异地瞄了他一眼,这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初见面,亚当就认识他的样子,还有为什么自称是他的“保护人”,但是……

“亚当,你是爱着你的兄弟,还是恨着他?”

猝不及防的金发青年怔了一下,艰难地吐露:“不知道……都有吧。”静默良久,他像在消化一段长久以来的巨大不甘,缓缓牵起一抹笑,“我在意的他从来不在意,我得不到的他也得到了。”

知道吗,在你难受时,你会以微笑取代所有表情。但你从来没这么面对我,你和我的相处太自然了。伍德默默在心里说,没有揭穿对方的谎言。

他伸了个懒腰,左手拿的塑料袋哗啦作响,像为清亮的嗓音伴奏:“弗洛姆(西方著名的哲学家、社会学家和心理学家)说:因不得不超越自我之故,人类终极的选择,是创造或者毁灭,爱或者恨——我可以这么理解你的感情?”

“感情。”亚当微微笑了笑,“那太伟大也太抽象了,‘他人即地狱’,只是这样。”(出自萨特的哲理剧《禁闭》,人只能把他人当作镜子,从他人那里寻求自我存在的证据,用他人的目光确认自我。解脱的道路是认识自己,通过自我的选择获取自由,但全剧没有人得救。)

“哦,萨特。”伍德深深苦笑,“我们还要在地狱里待多久呢?都过去了,亚当,都过去了。我看得到我父亲的刑具,烧到现实的大火,寂静岭被他一次次扔过来,他在我的灵魂里徘徊,可是他毕竟死了,我痛苦也欢呼——欢呼得一天比一天热烈。你觉得我像什么?我知道我是个魔鬼,假装天堂在上面,堕落的却是本质。你不能救我出去,但我庆幸遇到你,倘若你不能确立自己,就让我看着你吧。”

亚当的眼神颤抖了一下,像是微光也像是绝望的灰,呢喃道:“人类的关系,什么时候才是尽头?伍德,我喜欢你,很多很多的……喜欢。你能不能用拯救以外的方式对我?我不要爱,那会毁了我。”

伍德凝视这个脆弱得仿佛随时会崩垮的青年,他像个夹缝中的生命,无论走往哪边,结局都是他自己的不堪负荷。

“水来我在水中等你;火来我在灰烬中等你。”

心灵在余音的涟漪中沉下去……沉下去……沉到一个安全的位置,舒适而温暖,亚当情不自禁地闭上眼,他惨淡、无助的神情都消失了,浮现的是灵魂从桎梏里解放的光彩。

“我要为你铸造武器。”

他的声音也好像沾染了晨光,清澈的蓝眸熠熠发亮,深凝眼前的少年,“伍德,这个世界上我只爱过一个人类,那就是你,我现在才明白。”他举起手,双眸微阖,手心浮起星星点点的珍珠色光辉。

原本他说那么多,是为了让伍德信任他,无意间开放寂静岭对力量的禁制,让他能够使用心灵之光,对他下暗示,关键时刻关闭寂静岭世界。但此时此刻,亚当想做更多,为他打造一把强力的武器,应付将来和中州、恶魔两队的战局,用全部的力量保护他,倾尽所有。

手掌溢出的光芒越来越亮,映着夜色,纯净得不可思议,以双手为原点,纵横开数不清的光线,化为十多对半透明的雪色光翼,无数意念图纹交错闪现,被躯体里流泻出的心灵之光提纯,环绕的银河如夏夜的星辰。

空间轻柔荡漾,不断向四周扩散,铺展开的意志浓厚而纯粹,到达顶点的一瞬,巨大的光柱倒射向天际,直刺浩瀚漆黑的寰宇。纯白耀眼的光华中,金发青年的脸庞庄重而神圣。

宋天一心追求刀的至境,得知他拥有一件全知道具「生命树阵图」,就自愿与他融合,没有一丝犹豫。曾经亚当不能理解这样澄明的心境和无悔的执着,现在他懂了。

金属的和声响起,直颤灵魂的震鸣,伍德怔怔看着一把银白色的长刀在亚当的双手间成型,辉煌夺目。

识海的浪潮铺天盖地涌来,伍德迷蒙中放开了意识,一股宏大的波动共振着他的灵魂,虚空中,两个精神烙印渐渐浮现,一个深湛苍青,一个冰色浅蓝,合拢在一起。亚当眼中的光凝练到极处,能量被完全收集在他手中。

“归鞘!”

伍德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冰冷的力量涌入四肢百骸,又在心脏涌出流遍全身的暖流,跳动如火,仿佛死去又重生。

当他回过神,看到亚当脸上带着说不出的疲惫,却有一种充实的情感荡漾在他冰蓝的眼眸深处,沙哑的声音也透出由心而发的满足:“你试试。”

下意识看了看手里,伍德惊噫一声,一闪而过的金属质色彩出现,随着他尝试用心念召唤,一把白银匕首浮出右手的掌心,每一寸都精巧完美得不可思议,剑柄环绕着一圈圈螺纹,末端的锐三角象征力与道臻达极峰的凌厉轨迹,又归于巧拙的圆三角,构成和谐的四角形。古朴的剑身蚀刻着细致精美的花纹,流畅的曲线结合了焰型和锐锋,刃面澄澈透明,宛如流动着银色湍流。

“还不能完全显形,你的精神力不够。”亚当已经确定眼前的人是伍德残留的人类自我,语气流露出开怀之意。银发少年这才反应过来,瞪住他:“你你……你是超人吗!?”

“我从来不将内裤外穿。”

“你也可能把斗篷藏起来了。”伍德接受了这桩不可思议的事件,说话时意志不集中,匕首就消失在手上,他专注地凝聚出一团如雪的银光。亚当惊讶地看着那光团抖动、变形、化为……一只蜘蛛。

“修曼·伍德!!!”

亚当发誓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愤怒,他辛辛苦苦熬费心力锻造出的武器,竟然被这小子拿来搞怪。伍德手一挥,那只活灵活现的银白蜘蛛就爬到了亚当灿金的发丝上,安稳地做窝了:“别生气,我最喜欢的英雄就是蜘蛛侠。啊,我亲爱的朋友,对于蜘蛛你没有什么想法吗?”

“什么?”亚当正恼怒地试图拔下这个不美丽的头饰,没心情听他的话。伍德一脸深思地伸出手,蜘蛛变回水银似的流光,蜿蜒绕上他的手指,又缓缓流淌出去,沿着亚当的耳垂下滑,隐隐构现出精美的金属轮廓。

感到左耳清冷的触感,金发青年蹙起的眉微松,心里盘踞的怒气散了些:“这是给你的,我不能用。”他的心灵之光消耗一空,要花很长时间储备。因为灵魂和生命树阵图融合,失去心灵之光他也不会死,所以刚才,他把精神本源烙印在伍德的意识深处,希望万一有变故发生,能保住他。

伍德心下涌动着一股不安,像阴冷靠近的寒流,银色的光从他指尖消散,回到躯体里。

蜘蛛,他想到那个总是和大铁头一块儿出现的女性怪物,她象征他的母亲?大铁头若是他父亲形象的化身,为什么没有像游戏里一样,一次次虐杀她?亚当对寂静岭的影响甚至能让景物消失,为何至今没有他心中的怪物投影出来?

还有那只海虱怪,每次都是攻击亚当,它代表什么?伍德越想越觉得扑朔迷离。

手无意识地摸到胸前的十字架,这是南茜送给他的礼物,一直提醒他不要向黑暗滑落。伍德脱下项链,挂在亚当的脖子上,银制坠件被他手心的光芒点燃,莹莹散发出银白色的柔辉,像一小团烛火。

“我不是信徒。”

“不要你信仰,是让你在孤独时有个可以呼唤的人。”

如果有两个寂静岭,他们可能会分开。伍德找到了心慌的源头,紧紧攥着那团黑夜里的微光。

谁人不能把自己点亮,他将永坠于黑暗之中。

亚当坐在直升机里假寐,心灵之光耗尽使他止不住的困倦,思绪也无法集中。

不过最后的计划已经启动,关闭这个寂静岭世界。

寂静岭是一块磁场特殊的土地,格外容易吸引宇宙的精神能量在此发生扭曲,把意识辐射较强的人拉进来,实体化的种种负面情绪就变成怪物。这里相当于一个天然形成的「域」,成为识海和现实世界交流的媒介,同理,物质世界的能量也可以在寂静岭转化为精神能量。

进入恐怖片以前,亚当编写了一套“三元数神经网络智能引擎程序”,供配电系统发动,模仿人体神经传导和生物电传递的原理,构筑出庞大的精神网路,覆盖住寂静岭世界,阻隔精神能量的串通,调节不正常的磁场。其中最复杂的是智能引擎,几乎复制了人脑的一切功能,包括最困难的,电子计算机无法做到的模糊思考和情感判断,堪称划时代的突破。亚当本意是证实精神世界能否像电脑程序一样打补丁,填补心魔产生的漏洞;分析寂静岭中流窜的怪物成分,用杀毒软件扫描删除。

当时银发使徒对这个神乎其技的系统表示赞叹,语气就像讲台上夸奖学生手工做得好的老师,惹得亚当很想狠狠翻个白眼给他,但心里不是不高兴的。

如今,他带着伍德前往美国国防部——五角大楼,用那里的超级计算机负载智能引擎,GPS导航系统定义空间范围并发电,架构起封闭的立体精神能量场,那样伍德就可以安全地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原本亚当不想使用这个系统,没有经过充分调试的东西不可以实际应用,在研究室被强行灌输科学理念的亚当,比从小孤立的楚轩更具有一名技术员严谨的素养。可是这时期的伍德还没有树立坚定的信仰,去教堂解决他心结的原计划行不通,倒是身为美国公民,他对国家力量有基本的信心。洞悉了这一点,亚当最终决定冒险。

只要在管理员权限输入伍德的名字,把密码锁物化,由他保存,就可以结束这一切了。

分离在即,亚当只觉心里沉甸甸的,那是一种对未来不可预知的茫然。

“你真的确定我们不会被导弹打下来?”伍德盯着空无一人的驾驶座,遥控的操纵杆自动摇摆,仪表板灯光闪烁。他有生以来从没想过当一个打劫国家财产,入侵国防部的恐怖份子,还嚣张到从天上飞过去。

“不会。”亚当眼也没睁。

“为什么?”

“因为我这么说了。”

金发青年舒展手脚坐在位子里,一脸厌倦,却散发出智者的强大气场。伍德注视他,慢吞吞地说:“知道吗,你已经很有你哥哥的疯狂劲了。”

“不,他还要疯。”亚当睁开眼,感到一阵轻微的钝痛,熟悉到隔膜。

他看着窗外,夜幕下的纽约像个五光十色的玩具箱,时代广场的大屏幕流光溢彩,帝国大厦的顶部彩灯变幻,曼哈顿过去了,布鲁克林大桥优美的拱形桥墩也过去了,自由女神像模糊的面目荡漾在黑色的水波上。

“亚当,你的愿望是什么?”伍德沉思着说,不知为何,这趟旅途一开始他就觉得心下烦躁。

“我……想追上楚轩。”

犹豫了一瞬,亚当还是说出脑中最先浮现的答案,他的身体仿佛被无形的东西粘住,很重、很无力、很固执。

自从得知楚轩懂得感情,亚当就着手研究这一领域,想明白那神奇的力量,能给精神世界带给怎样的变化。为什么总是楚轩?为什么又是他走在他前面?

精神并非独立于物质以外的能量,内宇宙也不是和外宇宙对立的存在。由于根源之涡的全息特性,整个多元宇宙具有所有要素的同一性,物质、能量、信息、精神都是宇宙本体的不同表现形式,本质上绝对统一。宇宙是个有机的整体,任一部分都包含精神态的能量,只是潜显程度不同有了内外宇宙的差别。

从进化角度看,精神从无到有、从低级到高级、从简单到复杂不断发展。以识海比喻,就是婴儿时期心神沉浸在识海底层,随着年龄的增加,渐渐浮现的心神差异变成了外在世界表现出来的人与人的不同。但无中生有,是因为无中潜在着有。宇宙能进化出阿赖耶识、盖亚意志这样宏大的精神体,就证明宇宙本身潜存着精神。进化的过程实际上是潜在信息的显化过程,在非生物界显化到记忆层次,到低级生物显化到刺激感应性,到高级动物显化为感觉和低级心理,到人这个层次才显化出人类精神。根据这个过程推测,毫无疑问,一定会显化出比人类精神更高级的精神态。

索拉恩的追求就来源于此。上个宇宙的神明对新的宇宙下了「规则」的限制,生命体只能以肉身达成稳定的进化,失去物质依托的精神如果没有被保存,会很快变异,散射为粒子,融解于宇宙能量场。他只有通过三千世界补完计划,侵吞所有的物质、能量,乃至精神,囊括一身,才能超越时空,迈向更高的宇宙。

根源之涡是高元宇宙到低元宇宙的信息渠道,位于那里,解析一切、包罗一切的最终公式「阿克夏纪录」,大约就是楚轩的追求吧。不是为了最强,也不是为了超脱,只是为了得到知识。

心脏好像被又细又尖的锐物扎了一下,从深处泛起刺痛,也许是精神力消耗过大,太阳穴也鼓鼓作痛。亚当深深蹙起眉头,无意识地在椅子上蜷成一团,双手抱住腿。

他其实没有楚轩那样与生俱来的狂热,从四岁知道那样一个人存在起,智慧就只是他靠近那个人的手段,他想要证明他不比楚轩差,他不是失败品,可是真相知道得越多,就越是疲惫,事到如今,他已经不明白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思了。

放弃不可能,如果他有灵魂,那就像他灵魂的一部分。身为智者的自尊,长久以来的愿望,那么多的痛苦迷惘,执着疯狂……楚轩是他的地狱,也是他的镜子。

“为什么要有希望?”亚当喃喃道。

“因为有希望才可能有改变的未来。”

意识停滞了,亚当转过头:“改变?”

伍德凝视窗外无边的夜色,略略苦涩地牵了牵嘴角:“大概吧,我想活下去的时候就这么想,虽然我一直怀疑到死亡的终点能不能改变。”

他记得他的父亲说:「你的每一次呼吸都是罪恶,你无处躲藏。」在人生的穷途末路中,他还能靠什么生存?

“我们还不算身在真正的地狱吧,因为要入地狱之门,必先放弃希望。”伍德想起那个典故,轻轻将手放在朋友的金发上,他无数次觉得不堪忍受,为什么还要抗拒欲望,接受鲍勃一家对他所谓救赎的折磨?只要拥抱地狱,真的变成父亲所说的那样,他就解脱了。

现在那份空虚的挣扎变得明晰,可以触摸,因为亚当,因为这个人。他想,头一次觉得爱可以战胜痛苦。

“是啊……”亚当闭上眼,让那只手久久停留在他的头发上。

他也想找出改变未来的方法。

直升飞机在一栋办公楼顶部降落,停机坪静悄悄的,整座五边形建筑没有一点人声,紧急配电系统的幽幽绿光仿佛僵死的昆虫腹内的磷火,在暗夜里不怀好意地照着两位来客。

伍德观察着这匪夷所思的景象,亚当的黑客技术能造成这样的局面让他难以置信。小说电影的此类情节总是带有夸张成分,真正的国家机器绝非一台超级电脑能够颠覆,隐蔽的地下指挥机构、公共情报烟幕、完备灵活的通信联络点……如果亚当能够搞定这一切,智慧还是其次,他缜密的调查和安排就超过人类范围了。

事实上,亚当的确拥有相称的能力,但是瘫痪五角大楼他没有花费额外的精力,这是个由许多神奇世界组成的轮回世界,在一部叫《鹰眼》(Eagle Eye)的电影里,有一台可以控制美国所有的监视系统和通讯系统的电脑,他直接拿来使用。使这里所有人感染的基因病毒也早就投放了,搭载了免疫探测波的超小型导弹落在附近的河浜里,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亚当改装过的手表存储空间内还有两件物品,能扫平一个星球的天启神力炮和恢复所有伤害的生命之绿叶,但这两样都注入了伍德的信仰之力,拿出来也许会唤醒使徒的记忆,不能使用,而其余的装备都被寂静岭冻结。亚当还有个忧虑,在最初,主神剥夺他力量的同时,就给了他解决问题的答案——用“心”决定打败寂静岭的方法。他无惧孱弱的身体和死亡的威胁,可是如今,一个两难的抉择横亘在他的心路上。

他想要留在这个世界,又必须回到现实,使徒的伍德随时会召唤他,拖得越久越危险,何况他和楚轩的较量还没完结,但是……

“亚当,起雾了。”少年握住他的手,孔雀蓝的眼眸射出探究,“你在迷惑吗?”

淡淡飘散的烟霭中,亚当的眼神一瞬迷离,随即被武装的镇定笼罩:“我们有三到五个小时,走吧。”

国防部下属的机构发现异常,派陆军部队赶过来的时间,大约这么长。

伍德皱了皱眉,又没法在这么紧急的时刻逼问,跟着亚当走向消防楼梯。在他们消失的楼顶上,纷飞大雪开始落下,白色的灰烬很快铺了一层。

五角大楼有五层,地下两层,环状走廊长达17.5英里,一路的监视器和红外线装置都失效了,只有暗淡的廊灯冷冷散发出惨绿的光芒,倒卧的值班人员像一具具僵硬的尸体。

“你做了什么?”

“他们没有死。”亚当说,“相信我吧,我有办法解决。”目前,伍德知道的越少越好,他的情绪稳定是这个世界安全的关键。

当第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嚎叫着扑过来,亚当明白他漏算什么了。游戏中的寂静岭是死去的堕天使撒麦尔的精神维持运转,但这里,掌握寂静岭规则的是伍德,一个活生生的人,使得寂静岭拥有了活体的性质,当他们想干的事引起它的警觉,它的自我防御本能就启动了。

伍德踢开那人,随着腐肉被踢穿的爆响,飚射的血泉溅得他整条腿都是,只这点扑过来的时间,那家伙的身体就快烂光了,淋漓掉落肌肉血管和内脏的混合物,扑鼻的恶臭和脓血气息。

“这太糟了,亚当。”伍德沉声道,脸色阴郁下来。

寂静岭的怪物虽是他投影,却不是他召唤来现世,所以他可以为了生存做出些违法行为,乃至现在入侵国家机关,结束这一切,但是用歹毒的病毒杀死这些无辜的工作人员,超出了他的容忍底线。

“除了这个,我没有适合的道具。”亚当了解伍德的为人,立刻表示难处,说的也是事实。

“算了。”伍德喃喃道,跃起抬腿,瞬间踢飞四个扑来的变异人。连续四记迅踢一气呵成,老辣圆熟,充分展现出精湛至极的格斗技能。亚当眼神一动,明白伍德已经开始吸收他体内的刀带给他的巨大优势。

亚当耗费心血,掏空心灵之光铸造的武器,不仅仅是物理性能的优异,或者单纯能量的强大,而在于其中蕴涵的万千知识。白肤系圣人和炼金术师集团合力制造的最高圣物「生命树阵图」,是一件融合了无数前人的战斗经验、思考成果、符文理论、武学修养……的集大成体,包括赵缀空的刺客技巧,宋天领悟的至强刀道。单论那些活了上百上千年的高阶圣人,其本领的博大精深,就绝非只在轮回世界拼搏了几部恐怖片的高手们可比。也许他们没有达到恶魔郑吒那样的基因锁高度,但是论及技术,一千个恶魔郑吒也不及圣人一个零头。假以时日,伍德的开锁程度突破七阶,加上他体悟的武道造诣,战力将所向披靡。

破开一条血路,伍德拽住亚当,跑了起来。

通宵达旦在五角大楼加班的人不少,但他们移动缓慢,没有给两人造成多少妨碍。跑下楼层之间的坡道时,伍德敏锐地发觉脚下的地面变了,软软的,像一层腐烂的湿牛皮,踩上去发出滋滋的水声,让他有不快的联想。他一缓下脚步,亚当就打开手臂上的强光手电筒,照出地上绵延不绝的暗红,看得出细密的筋肉纹路,仿佛剥了皮的尸体组成的地毯。光束一移动到两边的墙壁,大片大片暗绿的霉斑蔓延开来,墙缝汩汩流出浓稠的血水。

“是里世界的特征,还没有完全显现。”

透过鞋底,伍德感到闷热的蒸汽,微微潮湿的空气带着腐败和鲜血的锈蚀味,越来越浓。昏暗的空间呈曲面扩大,类似海潮的喧哗声由远及近,无数邪恶的黑影露出了它们酷似人脸的脑袋和甲壳触须。

“见鬼!”认出那正是第一次进入寂静岭时出现的地狱虫,伍德拉着亚当掉头就跑,不忘回头放两枪,隐隐闪现湛蓝光辉的子弹在虫堆里炸开,像烧熔的玻璃一样绽放出丝丝缕缕的透明光液,散开两米尺径的范围,所过之处,虫子消失得干干净净。

伍德没来得及看自己打出来的效果,亚当却有时刻观察战场的好习惯:“继续打!”这是归零,极度压缩的精神能量形成吞噬力场,使一切分子的间距消失,崩塌成一个超高密度的零矩点。

“亚当,我发誓刚才没想任何和欲望有关的东西。”伍德语气沉凝,直指情况的异常。亚当一愣,说:“这是寂静岭最终的反击,什么都有可能出现。”

脑海灵光一闪,银发少年捕捉到一个让他在意的词:最终。

地狱虫在最初出现,又在最后出现,也许它们什么都不代表,只是个寂静岭的循环。

脚下传来精微的震动,亚当对这样微弱的频率一无所觉,伍德却像被闪电劈中一样跳起来,犹如人肉的暗红地板裂开一道大口子,周围延伸的细长裂纹抖动着,伍德几乎能听见它们痛苦的吼叫,一如活的生物。亚当被蠕动收缩的血肉地面吸了进去,一眨眼就陷到腰的位置。千钧一发之际,伍德两手抓住他的胳膊,用力侧甩,同时拉出来的还有一头浑身银鳞闪动的软体怪物。

是那只海虱怪。

它半透明的躯体像毕加索油画一样布满抽象的螺纹,随着每个细微的动作变幻色泽,融入肉红和霉绿的背景,无数伸展出来的触手占据了整个楼道,融化的器官分布在表皮下,发达的血管和神经通达身体的每一寸,鳞片状的肉芽覆盖在外面,流动着液体的内部中央,一团肉色球体密布着脑回似的沟渠,宛如一颗人类的大脑。亚当的手电筒被拍落,一只粗壮有力的触手搭着他的脚,将他的足踝缠得变形骨裂,伍德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他矮身前冲,手中匕光一闪,沿着触手外的厚膜撩了上去,削下的肌体组织和血粉成片成片往外飘。在海虱怪另一只触手拍下的刹那,少年借力跃上,反手下撩的匕首割断暴凸的主神经,大股大股的温热液体狂飚,他已经一个滑步踏上躯干,跃动的匕首再度跳出血光的圆舞曲。

银发少年在怪物滑不溜丢的身躯上恣意游走,指间匕首翻飞,削肉切肌,精确地计算每一个落脚的重心变化,肢体的细微调整,攻击的配合节奏,出手的角度方位,就像个最狡猾难缠的猎人,无论怪物多触手的擒抱,肌肉的缠绕,口器的咬啮,都被他轻巧至毫发地闪了过去,手里的匕首始终舞动着,绽开一朵又一朵暗色血花,飞舞的肌腱、内脏碎片、刮开的鳞片洒出漫天血雨狂潮。

金发智者惊愕地看着这一幕,无疑,这是赵缀空的刺杀技巧,而刺客是人体力学和解剖学的大师。

三十六秒,伍德持匕刺入怪物的脑体,终止了一切反抗行动。他毫无破绽的冰冷眼神涣散开来,跳下被活活剐死的怪物尸体,站在散落的血肉碎块和血泊中央,转向亚当,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惨白的唇溢出散乱粗重的喘息,显然这场精密的杀伐消耗了他极大的精力。

“我猜,你的弟弟是个高智商,偷盗艺术品的罪犯。性格滑溜,擅长混迹人群。”

亚当脑中惊雷轰鸣,先前忽略的线索被照得雪亮。

“……是我?”良久,他怔怔地道。

伍德长长一叹:“是你。”

寂静岭,不是他的!

“那只大铁头怪物,游戏中隐喻‘性’、‘暴力’、‘烦躁’,所以我们都被误导了。大铁头(Pyramid head),直译是‘金字塔的头部’,金字塔在古埃及是智慧的象征。三角形在几何学里是最稳定的结构……亚当,这代表了你无论如何战胜不了你哥哥的想法。”

手无力地撑着上身,亚当心里纷乱如麻,脑子里的思绪像断了头的线,失神地吐出一句:“这样的话,我们掉进了陷阱。”

楚轩……楚轩的智慧……假如楚轩布了局……

听到他的话,伍德脸色大变地扑了过来:“不!你不能这么想!”

腥红的地板裂开,吞没了亚当的身影。伍德晚了一步抵达,朝下看,只见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没有一点光亮。

漫无边际的黑。

亚当确定自己醒着,却渐渐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区别,睁眼闭眼都是一片漆黑,手脚摸索间,没有丝毫感觉。这片麻木中,他生出熟悉的恍惚,孤立无援,伸出手却找不到存在感,来来回回的人们无一朝他投以“同类”的目光,日日夜夜,被心灵深处某种虚无的,强大的东西吞噬。

黑暗里浮现出一团幽微的光,美丽的,温暖的,亚当近乎贪婪地凝视。

光里坐着一个小男孩,大约四五岁,整个人融进光晕,金发散发出柔亮的光泽,大大的浅蓝眼眸不住流淌出泪水。

“我怕黑。”男孩哭着说。

亚当心一沉,认出对方是自己幼年的模样,寂静岭玩弄人心的把戏。

“不,我不怕。”亚当听见自己的声音,干硬冷涩,“我也不会流泪,我的激素不足,不能让泪腺分泌出这种液体。”

“我很怕。”那孩子坚持着,“他们把死掉的婴儿装在盒子里丢掉,那都是我的弟弟妹妹,和我一样,他们说‘它们’死掉了,不会疼,可是他们怎么知道不疼?我很疼,我一直很疼……”

亚当狠狠闭上眼。

耳边的呜咽继续追问:“你不疼吗?你不想让那个人找到你?”

“不!!!”

他用尽全力喊,光消失了。

亚当在黑暗里蜷起身子,感到心灵平静了,不,是一切都结束了……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金发青年隐约感到身体各处传来隐痛,这股痛楚越来越大,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啃噬声,他想他正被黑暗吞食,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强光陡然照下,四下响起唧唧的昆虫叫声,抬起头,亚当看清周围啃食自己的是那些地狱虫,从天而降的纯白光潮中,所有的虫子都如粉末消散。一双手臂拽住他,将他拉了起来。

“你疯了!?”伍德胸膛激烈起伏,眼里被盛怒笼罩。

退去的黑暗重新包围过来,晕染进光明,两股力量绞缠不下,化为一片灰暗的混沌,如同在自我中纠结的人性。亚当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肉,受伤的左腿耷拉着,俊美如天使的脸庞惨不忍睹。伍德叹了口气,一手环住他的腰,另一只手轻柔地摩挲他颊边的伤口。

“知道吗,只要你弄出一点光,我就能找到你。”

孔雀蓝的眸子沉进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稳,冰冷的手指托起他的下颌:“你在现实世界是很厉害,可是在精神世界就像三岁小孩。”亚当闭起眼睛,咽下心中漫溢的苦涩。

“你想起来了?”

“一点点。”

一阵沉默。

金发智者睁开眼,蓝眸恢复了清醒的神智:“伍德,我犯了一个错误,铸造武器时,我把我的精神印记刻进你的意识深处,如果我主动呼唤你,你会被拉进我的心魔。”是他造成了这一切,伍德本来完好地待在深层的心灵领域,是他接近他,召唤出自己的寂静岭,使得两人九死一生。他忽略了这个少年是残破的自我,压制不住达到六阶意识的自己,还以为他投影了那些怪物。

“现在只有一个方法,我精神崩溃,你可以重组这个破碎的世界,你已经了解你的能力……”

“闭嘴,你一点也不适合自我牺牲。”伍德打断,双手绕过他的腋下,紧紧抱住他。亚当颤了颤,灵魂的贴近让他的心从那片虚无冷寂的黑暗中脱离出来,感官慢慢复苏,可以感到渗入胸口的暖意,两臂有力的支撑,连那银亮的发丝轻拂肩膀的触感也体会得到。

接着,他摸到对方后背湿漉漉的液体,深刻的伤口几乎把肩胛骨剖开。

“你……!你碰上大铁头了?”

“它不是终极怪物。”伍德将怀里的人轻轻放到地上,左手抚摸他断裂的腿骨,温暖的心灵之光注入进去,他梳理亚当乱糟糟的金色发丝,指尖沿着额角修复他脸上的伤痕,语气一如牵挂的送别,“别放弃自己,亚当,你的心魔不是抹杀或消除,是接受,接受你最不想接受的那一部分。”

亚当下意识地握住他的手指,看到那暖融的眸光揉入一抹深不见底的爱怜,伍德抱起他,送入一扇突然出现的光门。

“再会了。”

一再否定心的存在,却仍受到心的左右,希望你离开之后,能取回自己的心。

少年合上眼,坠入一片冰冷的银光。

掌心的温度骤然失去,亚当在天旋地转中落地,刺眼的白色光芒笼罩下来,令他再一次晕眩,这是实验室的光,只有实验室需要这种亮度的白光。

“伍德……”唤出声音以前,亚当捂住嘴,试图冷静下来观察四周,他身在一个陌生的环形大厅,格局却异常眼熟,似乎是没去过的研究基地的某一层。正中央摆放着一座金属雕像,张开翅膀的天使被钉在十字架上,弯曲的脊背仿佛不堪驼付重罪,无数扭曲的人像如同罗丹的地狱雕塑,簇拥着天使的下半身,两条螺旋形的铁棘林缠绕住他的身体,亚当认出那是DNA——基因的形状。

皱了皱眉,他看清底座浮雕的拉丁文:圣子降临。

“哈、哈哈。”明白是仿基督像的无聊之作,亚当站了起来,寻找无缘无故失踪的伍德,走过雕像时,猛地停下脚步,神色不定地瞪视那行字:圣子降临?为什么不用习惯语“耶稣降临”?

它强调的是圣子——神之子的含义。

亚当的心底泛起一股凉意,莫名其妙的焦躁,而且不祥。大厅的左前方敞开一道高高耸立的气闸门,通往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对称的房间熟悉得犹如记忆里的噩梦。亚当虚弱地摇晃了一下,不由自主地走过去,仿佛有无形的蛛丝在牵引他。

推开一扇挂着金属铭牌的门,光线烙下狭长的白色痕迹,档案室特有的陈腐气味扑面而来,柜子密密麻麻地排列在阴影里,像等着有人开启。亚当找到过去的名字标记的金属柜,机械地拿出文件,一张张翻看,直到在最后一页停下。

“哦,不……”

他盖住眼,感到世界变黑了。

朵瑞丝,和阿尔法一样,是希腊发音,他一直刻意不深想,遗忘那个第一个死在他手下的女子,她灿烂的金发,闪耀着光芒的蓝眼睛,笑起来明媚又愉快的样子……

圣子计划——让神的光辉照耀我们。

阿尔法实验体,母体代号玛丽亚。

精子受孕者:朵瑞丝·兰姆(Doris Lanm)……

纸片散落一地,然后是一本被粗暴地扔下的发黄的圣经,咯哒咯哒的声响从身后传来,是节肢类动物爬行的动静,亚当靠着柜门,只觉这情景荒诞可笑至极,他一点也不恐惧,不难受,他只想大笑。

“我之所以和楚轩他们不一样,原因是这个吗?”当他转过头,却发觉自己的喉咙吞咽的不是笑意,口袋掏出的枪掉落下来,心口泛着前所未有的潮热,视野在摇晃中奇异的模糊,映入那个自己制造出的怪物,“你生了我……是你……”

终于,心脏处爆发的疼痛让他深深弓缩起身子,伏跪在地,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宛如岩浆烧灼着皮肤。

“既然不把我当人,既然是要一个实验品,为什么不在培养槽生育,为什么是人类的你生下我……妈妈!”

「你的心魔不是抹杀或消除,是接受,接受你最不想接受的那一部分。」

亚当以前所未有的冲动撕扯着满地纸张,揉烂的名字在手心攥紧,他将残破的圣经枕在头顶,因为心口再度的剧痛而哽咽。

原来这就是真相,我是人类的后代,我否定的,最终必须接受……

爬动过来的女性怪物依然有着胎盘一样隆起的腹部,胸膛却变成了包覆黑色铠甲的坚硬物体,突出锐利的铁刺,犹如古代的刑具铁处女,八只尖锐的鳌足间延伸出许许多多纠缠在一起的脐带,朝青年的脖子套去。

铺天盖地的窒息,亚当坠入一滩粘稠的液体,滑向某个通向恐怖深渊的笼子,无法呼吸,脖颈处勒紧的力量让他拼命拉扯,更多的束缚死死缠绕住他,无比的痛苦像猛兽的栅栏捕获住他,他在孤独中挣扎,一双手臂回应了他细弱的呼喊,将他拉出绝境。

“亚当,吸气!”

冰冷的唇覆盖住他,吹入生的气息。

怪物消失了,世界被打碎,倾覆,银发垂落如虚空唯一的光,勾勒出成熟的容颜,孔雀蓝的眼眸漠凉而无波,又一波痛楚撕扯着亚当的胸膛,几乎让他想当场死去,直到看见那神灵般的广袤和静思中透出点点似曾相识的光辉——人性化的阴郁、迷茫、愤怒、痛苦、眷恋……直至平静,虽然依旧波平浪静,却不再空洞。

“为什么……”在唇舌间倾吐的沙哑疑问,隐没于伍德一个无声的微笑。

染上湿润和温度的嘴唇缓缓离开,银发使徒靠近感受青年急促的抽泣和不自觉的颤抖,低沉而磁性十足的声音宛如大提琴弓弦的震动:“你没事了。”

他戴着手套的手来到亚当背后,耐心地拍抚,看到那双清澈的蓝眼睛沁出晶莹剔透的泪水,心灵微震,忽然想起一个童话故事:人类造出的生命,有思想能动不代表什么,当它流下第一滴泪的时候,他才是活的。

伍德低下头,轻轻吻上这个青年的鬓角,给予他祝福。

亚当轻颤了一下,想要止住哭泣,眼泪却不听使唤,像要把过去压抑在心底的感情全部释放。

他们身处一条漆黑幽邃的长廊,尽头是两扇合拢的金属巨门,关闭着共同经历的隐秘心路。伍德抱起他,走出黑暗的甬道,轻柔的话语久久回荡在他耳畔:“没关系,亚当,人这一生,可以重新活很多次。”

作者有话要说:对亚当而言,寂静岭的终极意义是「再生」,接育者/父性(伍德)从母体(有孕育和杀戮双重性)将他带回人世,比取代父位的十夜更具有完整的补完意义。只有这样,最后亚当才能和楚轩打擂台,毕竟他的心态和天赋是差一点,某只不争气又好命的猫就不用说了。

美国政府误以为鸿钧的基因来自外星人,于是制定了耶稣降临计划,外国人就喜欢搞这一套。

所以事实上,亚当小宝贝你是楚轩的儿子啊* ̄▽ ̄*(最后还被公主抱了)

这没什么雷的,像楚轩这样特殊的生命,中国政府肯定也搞过受精实验,只不过没成功。

对伍德和亚当而言,寂静岭都具有相当重要的意义,而某些关于终战的线索也亮出了,比如生命树阵图提炼的心之刀。

排一下作者目前最心水的配对和人物:

NO.1 十夜&楚轩:与你并肩,看天地浩大。

题——天空之城上交汇的彩虹,是最美的颜色。

NO.2 伍德&亚当:七宗罪是永恒的课题,人性与爱一体。

题——在地狱相拥是因为彼此都残缺不完美,错的时间遇上对的人。

NO.3 中州队的人们:有一群人是永远的铭记和感动。

NO.4 萨瑞&芙娅:穿过孤寂荒凉,你还在。

NO.5 斐越(洛维):如果命运是山,我自登山。

NO.6 又夏:年轻是罪,也是成长。

NO.7 汤姆&复制体铭煙薇:汤姆小弟很可爱,铭美人的锅巴好养活。

NO.8 弗朗索斯&艾米亚:两心相许,天涯何处不是家(生孩子就是证明~)

NO.9 恶魔郑吒&恶魔楚轩:咖啡杯里的爱情,需杯盘托起。

就恋爱气氛来说,恶魔郑吒和恶魔楚轩是最好的,温柔强大的好男人和纯真依恋的楚猫咪,换作现实社会我也喜欢,但是在这个铁与血,人人朝不保夕的世界,我就觉得黏糊。当然,萌他们的读者尽管萌,一来这本来就不是我最欣赏的类型;二来站在作者的角度,我知道这一对最后能幸福是建立在许多人的牺牲和保护上,不免心有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