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苇同学,那个……你真的觉得我喜欢研磨吗?”沉默了半响,在赤苇京治担心的注视中,南弦柚眼巴巴地看着他说道。
“啊?”
这一句话直接把还沉浸在愧疚中的赤苇京治搞懵逼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忐忑地等了半天,竟然等到对方这样一句话。
什么叫做——“你真的觉得我喜欢研磨吗?”
这事情的重点是我觉得吗?
平常脑子灵光的赤苇京治难得有些转不过来。
看着赤苇京治一脸懵逼的样子,南弦柚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他以为自己这个问题问的太突然了,以至于对方可能没有反应过来。
可殊不知,他们两人的对话此刻已经完全不在一条在线了。
几秒的安静过后,南弦柚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鼓足了勇气,又坚持不懈地提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我有这么明显吗?”
赤苇京治眉头一皱,像是突然理解了话中意思般,随即他瞳孔地震了起来,语气不再是之前的那种毫无起伏,赤苇京治扬了扬声音:“你真的喜欢孤爪同学?!”
南弦柚点点头,他叹息一声,如实回答道:“对,我喜欢研磨,但似乎他并不知道我喜欢他。”
“啊?”赤苇京治愣了一下,“所以就是说你们还不是情侣?”
以为自己猜到了,结果发现才猜对了一半。
南弦柚无奈一笑:“我们俩很像情侣吗?”
赤苇京治点了几下脑袋:“像,我以为你们已经在一起了。”
南弦柚闻言,脸上的笑意更加的牵强了。
才和他们接触了两三个小时的赤苇都知道他喜欢研磨,为什么研磨还是感觉不到他喜欢他呢?
所以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错了?
怎么感觉周围所有人都能感知到他对研磨的爱意,偏偏当事人就感受不到呢?
小黑也不止一次和他吐槽过,他在外面看研磨的眼神实在是太暴露了。
让他多少收敛着一点,尤其是在家庭聚餐的时候,小黑说他就差点把自己喜欢研磨写在脸上了,都生怕一个没看住,坐在对面的孤爪夫妇察觉到不对。
而现在,能感受到他这么明显爱意的人又多了一个。
赤苇的发现,才是给南弦柚最沉重的一击。
他想不明白,连赤苇都感觉到了,为什么研磨感觉不到呢?
研磨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就算在情感上再迟钝,也不应该有这么迟钝吧?
可他真的是一点那种恋爱的苗头都不流露出来,这让南弦柚根本无从下手,他都不知道研磨到底想不想谈恋爱,更别说他站在一个这么尴尬的身份上面,该如何去和一个木头表白?
——研磨是真的感觉不到,还是已经感觉不到了,但是对他没有意思,所以不做回应呢?
暗恋者本来走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被暗恋的人如果不给予任何的回复,更是让他找不到前进的道路。
在这黑灯瞎火中摸索,本来就需要很大的勇气,更何况是身份和性别所带来的阻碍。
在小的时候,南弦柚一直觉得自己身为研磨的幼驯染是幸运的。
他可以无理由的和研磨睡在一间房里,他们可以拥抱入睡,可以随意的牵手,可以上同一间幼儿园,可以以亲人的名义对他做出过分的保护,可以无障碍见家长,可以叫研磨的妈妈,妈妈,可以叫研磨的爸爸,爸爸。
甚至他们还可以一起洗澡,一起说着未来,一起上下学,一起吃一日三餐,一起打游戏……等等。
他们可以做很多很多属于陌生人无法做到的事。
可以无条件的收到研磨的包容,收到他的关心,关爱以及照顾。
这对于那是刚刚穿越过来的南弦柚来说简直就是天堂一般的存在。
他甚至都不想让时间过得太快,每天每时每刻都想和研磨黏在一起。
并且他也有资格和他黏在一起。
可长大后,南弦柚就不这么想了。
他发现这个可以和研磨亲密无间的身份,越到后面,随着年龄逐渐变大,这个身份便已经不再是便利,而成了一种阻碍。
记得是上国一的时候。
随着小学毕业升入国中,他们的学业压力变重了,也参加了社团的活动。
其实乍眼一看,一切看起来和小时候无差。
但南弦柚作为一个从始至终就对研磨有着非分之想的人,他其实能感受到两人之间细微的变化。
比如他们不再是每时每刻都会牵着手,不再是可以在外面光明正大的抱抱贴贴。
他们之间不可以再存在没有理由的撒娇,不可以拥有过分的无理取闹,也不能小嘴巴一撇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更不可以因为自己一个没控制住就随意亲吻对方的脸颊。
这一切在小的时候都是理所应当,自然而然的行为,在长大后都已经不被允许了。
虽然南弦柚觉得如果他硬要做的话,研磨应该也不会拒绝。
但年龄的长大,身份的变动总是让他们之间有了一些局限性。
他们也开始会在意外界人的目光,也开始会为了对方考虑,也会在想自己做的每一个举动会不会给对方带来不便。
就像高一时,研磨在教室里被人欺负的那次一样。
对方欺负的理由仅仅是因为那天社团放学时,他将研磨抱回家的路上,研磨亲了他一下。
这放在小的时候,完全就是一笑而过的事情。
甚至,高一的那次乌龙,他和研磨对于这件事的看法,都没有太过在意。
可能会有短暂的不适应感,但到了晚上,他们俩的相处方式也回归如初。
他和研磨是不在意,可外界不是这样的。
虽然总说着自己不要多么多么在意外界的看法,只要自己喜欢,自己相爱,自己舒适就行了。
可真的到了那种时候,人真的会不在意吗?
每每想到研磨被欺负的那天,南弦柚就狠得牙痒痒。
他很想抓着那些人的领子质问这群霸淩者——同性恋有错吗?同性恋就该被欺负吗?研磨又没有主动去勾引你的女朋友,错的人是他吗?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女朋友,自己没有魅力留住自己的女朋友,又有什么资格过来找他的麻烦呢?
可这些话说了又能怎么样呢?
换来的会是什么?
是无休止的造谣?是下一次没看住时,再一次的欺负和暴力?还是……告诉研磨,身为同性恋有多么恶心?
等真的到了那种时候,研磨真的会对于这件事情毫不在意吗?
猫猫是一个敏感的人,在赛场上仅仅1秒不到的时间就能将对方的想法看破看穿,何况是这种明眼人眼里都能感受到的针对。
或许研磨会跟自己说他不在意,但他心里真的不在意吗?
在每个深夜自己的爱意无处释放,饥渴难耐之时。
南弦柚都会无数次问自己,自己是想要得到研磨的回应,还是保护他,直到等待着他主动回应?
最终得出来的答案是——他希望研磨好,仅此而已。
南弦柚不会打着以爱之名去伤害研磨,所以,他更加不会在知道这件事情可能会对研磨产生伤害时,而因为一己私欲去和研磨强行的告白。
得不到回应的恋爱,他可以忍。
但研磨受欺负,他不可以忍。
他只想让研磨好好的,让他随心生长,自由生长。
南弦柚很多次深夜自嘲——
自己就是贱啊,明明喜欢得不得了,明明可以主动去告白,甚至,如果做的残忍一点,心再狠一点,他都能借助自己的这个身份,去道德绑架研磨。
只要他敢做,其实成功的概率他自己心里是清楚的。
猫猫会对他心软的,一直都会。
但他自己就是不做,总是用自己勇气不足,来麻痹自己。
到头来还要在这里和自己较劲。
每天都问自己同样的问题——研磨到底喜不喜欢自己?研磨到底是不是同性恋?研磨会喜欢男生吗?他和研磨表白了,如果被拒绝的话,他们俩的关系会疏远吗?
这几个问题,他问了自己不下百遍千遍。
可这些问题真的是问题吗?
只要他去做,只要他肯去做,这些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不知道研磨喜不喜欢自己,你告白了,不就知道他喜不喜欢自己了?
不知道研磨是不是同性恋,不知道研磨会喜欢男生吗?这两个问题和上面的一样,只要你告白了,什么都知道了。
而最后一个问题——如果表白失败,他们之间的关系疏远了,怎么办?
这个问题其实一直都是南弦柚深夜emo时最后果断的一击。
可其实细细想想,关系疏远又能疏远到哪里去呢?
告白失败了,难道他要被赶出这个家吗?告白失败了,难道他就不用和研磨一起上下学了吗?告白失败了,难道他们就不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吗?
借住在研磨家的这个身份,就足以是他最大的底气了。
你看,其实告白了,根本就不会出现这些问题。
这不过是他自己麻痹自己说辞罢了。
而说到自己表白的勇气。
他真的勇气不足吗?如果勇气不足的话,他根本就不可能将自己喜欢研磨的事情告诉黑尾。
如果勇气不足的话,他喜欢研磨的这个事情将永远成为一个秘密,永远被他埋藏在心中,不会让任何人察觉。
可他的所作所为根本就不像是想要隐藏的意思。
欲盖弥彰?还是有心机的欲盖弥彰。
这样的人,真的是他自己所说的勇气不足吗?
南弦柚其实心里一直都门清。
他根本就不是因为这些原因而不敢和研磨表白的。
南弦柚对研磨的爱是纯粹的,但同时也是复杂的。
比起和研磨在一起,看着他幸福长大,无忧无虑,才是南弦柚心中更偏向的天平。
都说二次元的爱是无私的。
是啊,隔着屏幕去爱那现实中根本不存在的人,你会为他喜悦,为他动心,为他哭泣,会为了他豪掷千金,也会为了他省吃俭用,甚至会为了他改变自己。
这份爱明显已经超过了爱情,超过了喜欢。
它是更加纯粹的东西,是根本无法用爱这一个字来简单概括的东西。
——明知无法在一起,但还是义无反顾选择爱你。
这大概就是每一个二次元伟大的爱吧。
就算南弦柚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多年了,可他依旧抛弃不了上辈子那作为一个二次元,隔着屏幕,隔着相隔的两个世界,所诞生出来的浓浓的爱意与思念。
这些刻在他骨子里的东西,是一时间怎么改都改不了的。
他在另一个世界爱研磨爱得太久太久了……
赤苇京治没有说话,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南弦柚,看他一会儿微笑,一会儿皱眉,神色一会儿无奈,一会儿紧张焦虑。
他并不知道南弦柚此刻在想些什么,他也不敢问。
只能默默地去回想着自己刚刚说的话,思索着是不是有哪里戳到了人的痛处。
赤苇京治确实没有想到,明明一方已经承认自己喜欢,但他们两个人还没有在一起。
毕竟两个人的相处真的已经很像老夫老妻的感觉了。
可能这个说法用在两个高中生身上不太妥当,但赤苇京治却想不出更好的词来形容他眼中的南弦柚和孤爪研磨。
他能在这两个人身上感受到双方之间的依赖以及爱意。
是那种无条件的赋予对方的安全感,是不用言语所说就能get到对方的默契。
两个人的磁场十分的和谐,在赤苇京治看来,如果两个人明天就宣布在一起,他可能也不会有什么惊讶。
因为在他心中,他们两个本来就是一起的。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时间的流逝都已经淡化了。
等南弦柚从走神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时,赤苇京治已经默默回到水池旁洗菜了。
“你还好吗?”余光中感受到人有动静的赤苇京治温柔地说道。
南弦柚笑了笑:“没事,我挺好的。”
赤苇京治甩干自己手上的水,他抱着装满蔬菜的沥水篮转身看向南弦柚,将篮子朝他的手递去:“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还是祝你早日追到孤爪同学。”
“谢谢。”南弦柚接过赤苇递过来的沥水篮,莞尔一笑。
赤苇京治嗯了一声,他安慰着:“不要灰心,据我观察下来,孤爪同学并不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如果时机合适,他能感受到你的爱意的话,我相信他会接受你的告白的。”
说完,他似乎是临时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我不太懂爱情,不过必要的时候,需要帮忙的话,我也会帮你的。”
看着赤苇京治一本正经的说会帮他的时候,南弦柚实在没绷住笑了出来。
他笑眼弯弯,感谢地回道:“好,如果有需要我会找你帮忙的,在此之前,我给你做顿饭,这顿饭呢就当做是我以后找你帮忙的报酬吧!”
赤苇京治乖乖点点头,他欣然的接受了这个交易。
菜已经洗完了,厨房里没有赤苇的用武之地了,南弦柚并让他先行离开,再等上一会儿就能吃饭了。
赤苇京治嗯了一声,他道:“我会看着时间去叫孤爪同学起床的,在此之前,我觉得还是让他多休息一会儿比较好。”
南弦柚嗯了一声:“让他多休息会儿吧,我其实有点怕明天的比赛没法完全进行下去。”
“应该不会的。”赤苇京治以为他是担心研磨生病感冒的事,出声安抚道:“那个消炎药的药效很好,今天早点睡,第二天应该就好的差不多了。”
然而,南弦柚闻言却摇了摇头:“赤苇同学,你有所不知,额,那个,我可以叫你小红吗?”
已经完全习惯将赤苇叫小红的南弦柚还是没忍住说了出来。
赤苇京治闻言点了点头:“可以的,我并不介意别人怎么叫我的名字。”
得到了对方的同意,南弦柚舒了口气,他笑了起来,十分自然的喊他小红,然后开始接着上面的话,给他解释研磨的情况:“研磨呢,他体力有些差,在不生病的情况下,打比赛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如果生病了就不太好说了,就是你知道吧?他那个体力在满血状态下,都是很极限的。”
在满血的状态下都是很极限的?这体力未免在体育生里也太差了吧?这说的真的是研磨吗?
赤苇京治诧异地挑了挑眉:“我其实有听过孤爪同学体力差的传闻,但我以为这是假的,原来他体力真的很不好吗?”
——何止是不好啊,简直是差到令人发指!
南弦柚心里嘀咕道,但他没敢说,毕竟明天要打比赛了,将自己这边的弱点这么直白的暴露给对手,还是不太好的。
于是乎,他一半真一半假地说道:“也不算很差吧,打比赛还是完全够的,就是他免疫力比较差,生病之后整个人的状态都会不好,你也知道的,在医务室里他那样子,知道的人知道他是重感冒,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发烧发了40多度了呢。”
听着南弦柚这么说,赤苇也立马回忆起了在医务室里研磨的状态。
好像确实如南弦柚所说的一样——
整个人摇摇欲坠的,坐在床上都需要有人扶着才能坐稳,医生给他打针时,将人的手抓过来,就像在捏一只没有生气的洋娃娃一样,苍白的脸色,苍白的手,病态的感觉几乎要溢出屏幕。
如果不是从医生口中再三确认对方真的只是重感冒而已,赤苇甚至都觉得他是不是要去医院急救了。
孤爪同学的状态,确实肉眼可见的十分糟糕,不然当时在体育馆里他也不会这么当下立断的要带研磨去医务室了。
其实让对手以一个生病的状态去打比赛,虽然残忍,但确实对于他们这边是十分有利的。
但赤苇京治还是没有一点犹豫就将研磨带去了医务室。
其主要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他想和人进行一场堂堂正正的对决,还有就是他看着人一副要倒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
不过,于心不忍这一个词用的好像也不是太过于准确。
更加准确点来说,应该是……赤苇在看到研磨状态的那一瞬间有些心疼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到心疼,对一个之前素未谋面的人产生这样的情绪,让赤苇京治也感到诧异。
平时对训练一直十分有要求且一丝不苟的人,在那一刻甚至有在心里怪罪到音驹的人怎么让一个病人还来体育馆里进行训练。
小小一只的靠在弦柚的怀中,就像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猫一样,换做是谁应该也不忍心吧。
一想到明天就要和这样一只小猫进行对决,赤苇的兴致一直很高,他无比的期待。
不知怎的,他总有种预感,明天的比赛一定会非常的精彩,且非常的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