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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尘封(6)

第97章 尘封(6)
“或许没有你想的那么夸张……”

听了季鸣杨的话,梁樨的心里也是生出了好几个问号,这事确实有点棘手。

他跟季鸣杨搭档的时间长,而顾千山好歹也已经跟他们认识了四五年,如果说一个人的本性能掩盖一时,他同意,但能在五年的朝夕相处中时时刻刻都藏住本性,这要能做到,顾千山也不至于都三十了还没什么朋友。

季鸣杨却什么也没说,他捧着手里布满青花的陶瓷茶缸,盯着里面浮浮沉沉的茶叶梗发呆,半晌,才终于吭了声:“我觉得……顾哥可能有什么想法,咱们得去问问他。”

梁樨认同。

这世间的离隙,大多起源于猜忌,不够信任,不及时沟通,都会导致原本良好的关系出现裂痕。季鸣杨和梁樨都不是小孩子了,没有一声不吭一句不问就割席断交的道理,这几年,说着是他们给顾千山带来了更好的生活,但其实他给他们带来的帮助也不少。

至少在一同相处的时光里,他们能感觉到顾千山的用心。

“而且……我觉得他说得也对。”季鸣杨沉吟片刻,将傍晚时顾千山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没人见过转灵术,也没人见过怎么用,那谁能打着包票说一定有坏处?都只是听说而已。”

话刚说完,梁樨立刻摆着手制止了他的想法:“别别别……你可千万别跟着这么想。这事虽然没人见过,但师父是叮嘱过的,而且咱们师父你是了解的,不是个信口开河的人,他说不行的东西,十有**是真见识过。”

“那要不我们去问问师父?”

“你傻吗……”梁樨卷起手里的报纸冲着季鸣杨的脑袋不轻不重的来了一下,“你去问师父,将来要是真出了类似的事,脱不了干系的可就是你了。而且这事……其实上头会查,真揪着了,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了。”

季鸣杨没有说话。他觉得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难受得紧,但又说不出个缘由来。

过了几天,几人终于在常去的那家小面馆碰上了头,顾千山倒是没什么异常,反而是怀有心思的两人表现得不太寻常。面吃光了,汤也喝完了,三个人的话却都只有寥寥几句,尤其是梁樨和季鸣杨,谁都不知道怎么率先打破这个尴尬的局面。

顾千山擦了擦嘴,抬头看了他俩一眼,露出了无奈的笑:“你们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怎么一个个的这副样子,尤其是小季,你那眉头头能夹苍蝇了。”

两人相视一眼,吸了口气,可话到了嘴边,又再一次吞了回去,见他们如此纠结,顾千山干脆点了梁樨的名字,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到底怎么了,梁樨你先说?”

梁樨也不含糊其辞了,直接了当的开了口:“顾哥,我听小季说……你那天晚上追着一个怨灵来着?”

一听这话,顾千山的脸顿时黑了,他脸上的笑没怎么变,可整个人的气压明显低沉了起来,他轻轻抬起眼,看向了一旁不说话的季鸣杨,嘴角微微上挑,轻声道:“小季,你答应过我不告诉别人的,不是么?”

梁樨一见他果然发难,立刻打圆场:“你别怪他啊,他也这是……实在没办法,咱都是自己人,也不算别人是不是?”

顾千山挑起嘴角笑了笑,没多说什么,端着跟前的茶杯,一口一口的抿了起来。

见气氛掉入冰点,梁樨也不好再问什么,夹在中间的他此时别提多尴尬。

“所以呢,你们打算怎么样?直接把我交出去,交给上头处理?”杯中的茶见了底,顾千山再次开了口,语气里的愠怒丝毫未减。

梁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过来再次发出疑问:“难道你真的……已经用过转灵术了?”

已经过了饭点,面馆里没多少人了,他们所在的桌旁早就没了吃饭的人,老板在后厨忙碌着,空气里时不时传来几阵碗筷敲击的水声,悬在头顶的老旧风扇呼呼作响,将凉风往几人头顶吹来。

可这点凉风送来的惬意,根本缓和不了饭桌上尴尬的氛围。他们明明是朋友,此刻却比陌生人还要剑拔弩张,梁樨自认没有恶意,可顾千山却仿佛被他们针对了似的,浑身上下的每个毛孔都透着戒备的痕迹。

沉默像浓重的油彩,粘腻地裹在了三人的身上,挣不脱也洗不掉,季鸣杨觉得呼吸都受到了阻滞,这让他心里腾起了一股烦躁的火。

“没有。”许久,顾千山终于从沉默的厚茧里挣脱出来,他屈起指节,轻轻敲击了桌面,双眼透过树脂镜片,定定地看向了坐在他面前的两人,一字一顿地又重复了一遍,“我没有用过。”

他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怒意,尽可能的将信息用最平稳的语气传达出来。

季鸣杨看着他的眼睛,皱了皱眉,道:“为什么要追那个……”

“我说了,没有。”顾千山的眼里已经烧起了烈火,他恨透了这样被人怀疑的感觉,所以等不及季鸣杨把话说完,他就一反常态的出言打断,季鸣杨看起来还有话要说,但被梁樨使着眼色压了下来。

从沉默到剑拔弩张,真的只需要一句话的时间。

季鸣杨眼里的火也不小,但他终归是克制了下来,低着头不再言语。

梁樨从一旁的冷柜里拿了汽水,给两人一人开了一瓶,劝慰着:“顾哥……你也别生气,咱们也是担心你……怕你一时想不明白走了错路,你也知道,你的灵力不够充足……这转灵术是很危险的东西,一旦操作不当极易招来祸患,咱们兄弟一场,这么多年了,也是怕你真出了什么事,你想想嫂子还病着,还需要你照顾……”

顾千山捻着塑料吸管,轻笑着应了一声:“是。”

梁樨看季鸣杨不吭声,也不好在现在就让他道歉,只得继续说着:“你看……小季毕竟年纪小点,算咱们的弟弟,他也是关心你,他性子直一些,有什么说什么,可能没太顾及你……你别生他的气啊?”

顾千山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眼前冒着细小气泡的玻璃瓶,他叹了一口气,语气平和了几分:“嗯,我没有。”

“行……那咱们就,误会一场,误会一场……这顿我请了,咱兄弟间别伤了和气,是不是?”梁樨觉得这时候季鸣杨是该表态了,偷偷用手肘在桌下拐了他一记。季鸣杨也不是几年前年轻气盛的样子了,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硬着头皮举起了面前还凝着水珠的冒着凉气的汽水,嘟囔着:“是我误会了,顾哥你别生气。 ”

尴尬的沉默没过多久,顾千山便找了个借口走了,一句多的话都没说。

行吧,这么就算是不欢而散了。梁樨觉得遗憾,但这世间的许多事都是如此,欲速则不达,没有时间的催化和磨合,要将关系重新塑回当初的模样,可以说是不可能的。

不能急于一时,梁樨这么劝慰着自己。只是林婉在家休养,顾千山需要时间缓和关系,兜兜转转的,他们又回到了最初的老搭档身边,幸运的是,两人的配合依旧默契。

这一晃,就是大半年的时间。四季更迭不过一眨眼,夏天再度来临的时候,林婉终于卸下了身上的重担——她成功的生下了一个白白嫩嫩的孩子,是个男孩。

两人本来都做好了会生个宝贝女儿的准备,连名字都想出好几个了。可抱到跟前一看,居然是个带把的,欣喜之余,他们意识到,原本想到的那些温婉清丽的名字只能作废了,重想一次又格外费劲,这可愁坏了两位新手爸妈。

照顾孩子的闲暇之余,季鸣杨总会想起顾千山来。

说心里一点不惦记,那是不可能的,毕竟这么多年的兄弟,即使是有了龃龉,也不至于真的一点情谊都不顾。而且从那之后,顾千山就再也没主动参与到他们的任务中,梁樨偷偷查过顾千山的行踪,没发现什么异常,如果说哪里不对,或许就是他接任务渡灵的次数越来越少。

梁樨来家里探望林婉时,顺嘴将这件事告诉了季鸣杨,季鸣杨得知消息后十分惊讶,说,“这才是反常的吧!他当初是为什么挤破了脑袋也要成为渡灵者?资历平平,灵力也不足,还要硬着头皮抢我们的怨灵,不就是因为家里的条件不好吗?还要照顾嫂子吗?”

“那倒也是……”梁樨看着林婉怀里熟睡的孩子,也跟着陷入了沉思,“他会不会是……抹不开面子,靠自己又是在接不到那么多活,这么恶性循环……恐怕日子不好过。嫂子的病你也知道,一直要用药的,那药倒不算特别贵,但不能断……”

两人的担忧撞到了一块,果然还是不能就这么扔下顾千山不管。一合计,他俩还是决定买点东西,到顾千山家中好好探望一下,也算是借此机会解开他们之间的误会和心结。

夜幕初降,华灯初上,两人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商量着一会该怎么同顾千山好好聊聊。顾千山住在城西的老旧居民楼里,那地方虽然旧,但还算整洁,也符合他一贯的习性。当两人爬上了五楼,扣响了那扇熟悉的绿漆木门时,回应他们的却是漫长的寂静。

难道不在家?两人相视一眼,又敲了敲门。没有反应,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季鸣杨看了看手表,按以往的时间,顾千山一定已经下班了,而且绝对已经走到家了才对。就算是有事耽搁了,嫂子也在家呢,她也该过来开个门……

难道是她出了什么意外?

一想到这个,两人就无法安宁了,季鸣杨不好贸然破门,便慢慢蹲**,凑近了钥匙孔向里看。

透过那小小的孔洞,季鸣杨看见了陈旧却整洁的家具,擦洗干净的地板,摆放整齐的鞋,他稍微转了转身子,将视线转向一旁的墙角。不过一刻,他便跳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向梁樨,梁樨被他看得摸不着头脑,问:“怎么了?你这什么表情?”

季鸣杨指了指门,轻声道:“嫂子……”

“嫂子?怎么了?她是不是生病了动不了?”

季鸣杨觉得这事没法解释,他按着梁樨的脑袋,把他压得弯**,让他透过小孔往里看。这一看不要紧,梁樨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视野右方几乎卡进死角的那一隅,坐着一个浑身惨白的女人,她正瞪着泛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门,仿佛能透过这门板看清门外的他们一样。而那女人的嘴角还挂着一个凄艳的笑容,那笑里夹杂着痛苦与悲凉。

那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顾千山的妻子许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