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这三四十两,还是说的泥土房,虽说泥土可以自个去山里挖,但不是说挖回来的泥土,直接加水和了就能拿去做房子。
一般为了使其坚固,平滑,还要往里头加糯米,然后像捣辣椒面那样,仔细捣过一般,让其黏糊了,这才可以拿去用。
这捣黏土,可是力气活儿,最累人,工钱去的多,建好后瓦片,门窗啥的,请木匠来安装,也得去不少银子。
不论哪个朝代,这起房子,同着现代是一样的,起个房子其实材料不去什么钱,去大头的,一般都是工人的工钱,有点技术的,像刮墙的师傅,一天打底最少的都得三百往上走。
村里人帮着闺女、哥儿相看人家,首先看的,便是对方家里有多少亩地,几间屋子?又几个兄弟?其次才看人汉子,品性如何,勤不勤快。
也不怪人如此看重屋子,就像现代人,相亲那也是先看对方有没有房,有没有车,存款几多?又是做的什么工作。
要是房没有,车没有,工作也没有,那是见面都已经没必要了。
因为屋子是真的贵。
没房没活没存款,傻子才会嫁给他。
这话倒也不是物质,而是现实。
毕竟光是爱情或光是品性好,这些东西可遮不了风,挡不了雨,更填不饱肚子。
“哎呀。”白子慕戳着蒋小一的肚皮,口气大的很:“几十两,小意思了,我们多卖几次香油,就能赚着了。”
蒋小一想想也是,又立马开开心心的笑起来。
以前他想赚一两银子,那是跟登天一样难,但如今是不一样了。
先头他和蒋父虽是和了泥把裂缝全给堵了,但如今真的冷起来,依旧是处处漏风,白子慕早想起新屋子了,不然冬天是冷嗖嗖的,造人都不方便,每次弄完,他是心热屁股凉。
蒋小一也觉得不方便,不过他脑子就不爱装烦心事,中午见天忙,这会儿被窝里暖烘烘,不由也有些困了,他抱紧白子慕:“我要睡觉了,昨晚梦到烤猪蹄还有半边没啃完。”
白子慕:“……”
村尾靠山,蒋小一刚要睡着,远处山里便传来狼嚎声。
嗷呜嗷呜的,一声接一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小山村还算得好,靠近村里的几座山,大家都开荒弄成了地,村里烟火气大,寻常季节很少有狼会跑村里来,可冬日吃的少,饿得很了,有时候它们也会跑村里找吃的。
但也不是年年都会来。毕竟村里人的锄头可不是吃素的,一般都是实在找不了吃的,那些狼才会铤而走险往村里蹿。
谁也不晓得它们啥时候会来,因着这一不确定性,一进入冬季,大家总是会担忧。
蒋小一不自觉的搂紧白子慕,白子慕仰头看他:“怕啊?”
蒋小一老实的点点头:“前儿林家的猪被咬了。”
林婶子当初帮着陆家那爱打人的汉子上门来说过亲,白子慕对她没什么好感:“狼咬的?”
他天天上工,对村里发生的事儿不太清楚。
“我听大家是这么说的。”蒋小一道:“前儿我去挑水,看见林家婶子在哭,我以为是她家里出了什么事,去洗衣裳的时候碰上竹哥儿,他跟我说,林家的猪被山里的狼给拖走了。”
猪是夜里被咬的,动静大,林家听见后院的猪叫的厉害,还举了火把跑去看,结果就见着自家猪圈里头站着几匹狼,长长的獠牙在月光下,还泛着锐利且森冷的光,那眼儿幽蓝。
一头正死死的咬着她家的猪,其它几头听见动静,扭着脖子朝他们看,然后发出微沉的咆哮声,林家人吓坏了,屁滚尿流的赶忙躲回了屋里。
后头那头猪被拖走了。
辛辛苦苦养了一年,原还想卖了过个好年,结果却是便宜了山里的野狼,林家几个妇人是哭得震天响。
林家人那晚还好没睡糊涂,往年村里也会有狼蹿进来,大家有过经验,林家人去查看的时候还懂拿了火把,大概是惧着他们手里的火把,那些狼见了他们,也没去追赶。
不然这会儿,村里怕是又得吃席了。
好歹是没出人命。这算是万幸。
出了这事儿,村里是人心惶惶。
村长昨儿还召集人在晒谷场‘开会’,让着大家注意些,夜里关好门窗,篱笆该加固的加固。
林家的猪圈就是老旧了,没来得及弄新的,那些狼撞了几下,就把猪栏给撞坏了。这才白白去了头猪。
不过村里人都说是林家的倒霉。
往常那些狼要是跑村里来,多是会在最冷那几天,如今都还不咋的冷呢!那狼就来了,偏偏的林家还砍了竹子,正想把猪圈弄一下,结果好了,竹子都已经砍回来了,可猪是却没了。
这不是倒霉是啥。
白子慕听完了,立即恍然大悟:“我就说嘛!父亲咋的编了个笼子,这两天一到晚上就把猪崽子塞里头抱到堂屋里去,我还以为他怕猪崽子冷了,想和它睡一被窝呢。”
家里的猪仔抱回来两个多来月了,天天吃素,如今也不过三十多来斤。
他见着蒋父这般,还想着有时间同蒋父聊聊天,这有爱心是好事儿,但和猪睡,到底是不太好。
结果竟是自己想多了。
都是上工害的,天天上工干活,铁打的都要遭不住。
可不上工是经济出问题,上了工,却是精神出了问题。
哎……
白子慕叹了一声从棉被里钻出来,蒋小一看他:“要去哪啊?”
“我去门口撒泡尿。”白子慕说。
蒋小一拉住他:“外头冷,我在屋里放了夜壶,你可以尿里头,明儿我再拿去倒。”
村里人大多都是如此,晚上会在屋里放个夜壶,不然要是半夜下雨啊啥的,咋整?
而且夜里黑,村户人家的茅房大多建在后院,离屋子远,黑灯瞎火的,去上茅房不方便。
“你不懂。”白子慕晃着还光嘟嘟的屁股,开了门就往外头走:
“我是大妖,我尿外头,山里那些东西,要是敢跑村里,闻到了我的尿,定是得绕我们家走,你明儿跟父亲说,让他不用怕了,你也不要怕,有我在呢!老虎来了,闻到了我的尿,都得跑得屁滚尿流。”
动物鼻子最是灵,一般圈地盘,大多是用尿。
蒋小一缩在被子底下,眨了眨眼,觉得他夫君真是牛逼坏了。
一泡尿,竟是连大老虎都害怕。
夫君真是让他觉得安心又可靠。
隔天起来,蒋小一找了木梯子,爬到屋顶掀开沉重的茅草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
堂屋和两个屋子上头的棍子还算得结实,想来还能撑个一两年,但厨房不行,毕竟天天的生火,大概是被烟火熏的多了,木头上面好多地方被虫咬了无数个小洞。
蒋小一经验不多,问蒋父用不用换,蒋父爬上去看了眼,又敲了敲,说还不用换,今年若是下了雪,勤快些,把雪铲掉就行了,等开春了再弄。
这搭屋顶的棍子得坚木搭才行。
可这坚木就南山坳那边有,前儿村里人帮着林家去找猪,跟着被拖拽出来痕迹寻过去,寻到了南山坳那边,那些狼显然是从那边来的,如此,这会儿去砍,多少是不安全。
蒋小一想想也是,天大,地大,小命最大。
忙完了,他拿着一竹筒,又去了大房家。
大房问他干啥啊?
他说送点东西?
啥东西?
是白子慕的尿。
蒋小一没好意思说,只说驱狼药,洒屋子外头就好了。
大房拿怀疑的眼神看他。
他们听过有驱虫药,就是没听过啥驱狼药,这小一是不是被人忽悠了?
虽将信将疑,但大伯娘不忍辜负他一片好心,还是把尿沿着院子倒了一圈。
直到晚上,村里又响起了狼嚎声。
二伯和蒋大牛不放心家里的母猪,拿着柴刀和火油,躲在门口守着,就想要是有东西闯进院子里来,他们就生个火,把那些东西吓走。
木板做的门,用得久了,被风吹日晒的,上头裂了几条缝。
有的食指那么宽,二伯和蒋大牛眯着眼睛往外头看,月光明亮,瞧着倒也算清楚。
几头狼抬着头不停的嗅,大伯家后院堆了好些猪粪,原是想攒着种庄稼的时候肥田用,因此一直搁后院没动,大冷天的,那味儿人闻不着,可狼鼻子跟狗一样,灵得很。
猪粪以量取胜,掩盖住了白子慕的驱狼神尿,那几头狼确定有猎物了,顿时仰头嗷呜叫了一声,而后朝着大房的院子冲了过去。
二伯和蒋大牛见此,不由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的握紧柴刀,心都跳到了喉咙口。
完了,完了。
两人正想燃火把,就见了外头发生了一幕相当诡异的画面。
只见那几头狼冲到了近前,在离院门只三米远的时候,似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竟猛然全部停了下来。
前头那狼低头在地上嗅了嗅,然后像闻着火药味儿了似的,立马的往后退,然后下一秒几只狼齐齐的曲着前肢,跪伏到了地上,一副惊恐、惧怕且臣服的姿态,嘴里还发着低低的唔咽声。
这怎么回事儿啊?二伯和蒋大牛都看傻眼了,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几天狼跪伏了好一片刻,然后才起来,慢慢的后退几步后,才立马的撒丫子跑了。
那背影,莫名看出有几分落荒而逃之感。
二伯和蒋大牛是看得目瞪口呆。
这驱狼药可真他娘的是厉害啊。
隔天二伯来做豆腐的时候,就问蒋小一了,这驱狼药哪里买的?可真真是不得了。
白子慕在一旁闻言,立马顶起胸膛,两只鼻孔朝天开。
二伯:“……”
这小子中邪了,他夸的是驱狼药,又不是夸的这小子,他得意傲娇个什么劲啊?
十二月底的时候,开始飘起了大雪,先头下的小雪就跟闹着玩似的,下了没一会儿就融化了,如今下的大了,四周白茫茫的一片。
白子慕上工都困难了。
还好他当初在工地和水泥,买了几双水鞋,这会儿套了厚袜子,也不怕得湿,水鞋不暖和,不过到客栈里头,再换了就成,他在客栈留了双长靴。
前儿他在家躲了一天懒,今儿来上工,背着手,领导视察似的,在客栈里头晃了一圈,见着都好着,就想回去家去了。
季老先生看他又想换鞋了,不由问了声:“干啥去啊?”
白子慕道:“冷多,回家烤火,休息一天。”
季老先生:“……你昨儿不是刚休息?”
白子慕义正言辞:“我这个月就前儿歇了一天,再说了,单休也配叫休息吗?那叫喘口气。”
季老先生:“……”
季老先生都服了他了,这人说话是一套一套的。
要是之前,那人回去也就回去了,但今儿不行。
季老先生说客栈这两天不知咋的,生意不太好了。
白子慕:“啊?”
客栈里原先生意好,那是天天都要忙,可最近‘惨淡’了一些。
照理说不应如此。
毕竟天气冷,谁不想吃一口热乎的?这年头,吃菜籽油的少,寻常百姓,甚至一些富贵人家,大多都是吃的猪油,客栈里头也是如此。
猪油炒的菜,一旦冷着了,就会结起一层白油,因此冬季冷的时候,客栈里头的‘煮菜’最是好卖。
烤鱼热腾腾,落雪降温后,这菜比着先头都要好卖。
但最近两天店里的客人明显是没有先前的多了。
说吃腻了,那也不可能,因为像着裘老板这帮人隔三差五的还都会来。
白子慕听季老先生这么一说,便没回去了,在客栈里头坐了大半天,发现客人果真是少了。
还少了一大半不止。
这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让小金出去查查,这小子脑子激灵,为人活络,最会来事儿,出去不过半个时辰小金就回来了。
“怎么样?查到什么没有?”白子慕问。
小金义愤填膺,说是云来客栈也卖烤鱼了。客人都去他们那里吃去了。
“云来客栈?”白子慕回忆了片刻,想起来了,这客栈他是映像深刻,因为当初他去刺探军情,银子没带够,这云来客栈的掌柜还骂过他。
不过这事儿没什么好奇怪的。
白子慕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毕竟烤鱼赚钱,那烤盘也不难做,瞅一眼就知道大概是怎么做出来的了,云来客栈见着他们客栈里头的烤鱼好卖,跟风学他们,这不足为奇。
但是……
白子慕轻敲着桌面,垂眸沉思片刻,又朝小金说:“你去云来客栈打包份烤鱼回来我尝尝。”
小金立马就去了。
过了半个时辰才提着个篮子回来。
先头客栈客人多,桌子不够坐,这客人来吃饭,也不是说埋头就开干,吃完就立马拍屁股走,客人最爱那是边吃边喝边聊,一桌客人真吃完,有时都要快两个小时。
外头的客人不愿站冷风里头等,便去了旁家。
白子慕想了想,觉得这么下去,可就要白白流失了好些客人了,一天少说都得少赚几十两银子,于是便弄了个打包服务。
只要交了押金,便可以连着烤盘一起打包带走,吃完了,把烤盘还回来,就可以把押金拿回去。
云来客栈是有样学样。
这会儿篮子里头的烤鱼乍然看上去,同自家客栈里做的烤鱼没什么区别。
专门做菜的师傅,那嘴是相当的不得了,跟淬了毒一样,听说寻常的菜只要尝一口,就能晓得里头大概的都放了啥啥啥。
可白子慕弄的香油是烤鱼好吃与否的关键,旁人轻易学不了。
因为任人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那香油是用‘药材’熬出来的。
十几种香料混一起,那味儿互相渗透融合,料渣又都被他捞了出来,寻常大厨,即使尝了,也猜不出原料。
但像辣椒面,花椒,大蒜、生姜这些,是炒制汤底的时候放进去的,这个没捞出来,旁人能轻易学了去。
可没有香油,再怎么学,那也只学了个皮毛。
这云来客栈做出来的烤鱼,怕是和他们福来客栈的烤鱼味道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白子慕尝了一口,果不其然。
味道差得太多,虽是比他们店里头的烤鱼差,可也算得不错,起码云来客栈弄的这鱼,也有点香,没什么鱼腥味。
但到底是有所差别,因此云来客栈不可能抢了他们那么多客人……
白子慕问道:“这盆烤鱼多少钱?”
小金立即道:“六百六十六文。”
“六百六十六文?你没搞错??”不说白子慕,就是一旁的季老先生也诧异起来。
他们客栈里的香辣水煮片还有火烧云焖鸡便宜一些,一道也就两百多来文,但他们的烤鱼可是卖一两多一条。
这一两不是漫天乱喊价。
而是因为这鱼腥味大,加上客人点的辅菜多,香油放的少了,味道不够,加上这是主打的特色菜,因此贵一些,这云来客栈的烤鱼虽说没那么正宗,少了香油,但便宜成这样……
“我顶他个肺,妈了个巴子的。”
白子慕骂了一通,翻了下那烤鱼,这鱼不算得大,一斤八两的样子,可下头小菜却是铺的满满当当。
虽然说这些青菜不值几个钱,可做生意不是这么算的。
一盘菜,想盈利,就得把进价算里头,还有一些旁的潜在的花销也得算进去。
像菜要洗,那洗菜的婆子,煮菜的大厨,用不用给月例?
柴米油盐用不用放?小二端上去,那小二用不用给工钱?
这些人的工钱从哪里来?就是从这些菜里头来的。
因此,这菜虽是便宜,可真端上桌,那价格得翻好几倍才能赚到钱。
这会儿对方卖得这么便宜,就六六六,不赚钱了?
要说因为味道比不上,想从价格这方面找优势,好因此吸引客人,但卖个八/九百文的,那也是能吸引到客人的。
如今对方卖的这么便宜,明显的是想把他们福来客栈的客人全抢了啊!
镇上真正算得上富贵的,也就那么十几个老板外加几个员外,大多数人,也就勉强殷实,五六百文,那还是看得有些重的。
云来客栈做的烤鱼味道虽是没有福来客栈的好,但人‘料’多,顶包,还便宜,大多数人还是更乐意去云来客栈吃。
那些大老板不在乎那一二两银子,照旧的是来他们店里吃,可他们店,总不能只做这几个人的生意而已啊!
虽说同行是冤家,但商人利字为先,这会儿对方做的这么绝,都宁可不怎么赚钱了也要这么弄,这明显是不对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