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重回花云间
天边泛起鱼肚白,清脆的鸟鸣在耳边响起。
车轱辘偶尔发出“吱呀”一声。
齐晟靠着马车,曲起一只膝盖,随意将手搭上去。
他望着不远处渐渐显露的山水,仰头缓缓吐息。
这一路上,他脑中都回荡着那句话。
“为什么你觉得自己能有本事奈何我?”
齐晟那时在原地僵硬了许久,一句话也憋不出来,就那么傻了似的看着池州渡。
池州渡也任由他看着,过了一会儿,伸手将他往马车边推了推。
“走。”
齐晟偏头揉了揉脸,气笑了:“……好。”
他的嗓音很无奈,显然拿池州渡没有办法,只好转过身单手为傀师大人掀开门帘,紧接着又朝他伸出一只手。
“前辈,请。”
罢了,慢慢来吧。
这次来,本想让池州渡看清他。
没想到,最终只看清了自己的不舍。
以及,记住了池州渡将他拽入怀中时,自己惊慌之余的喜悦。
马车缓缓在长阳江岸停下。
这会儿天色尚早,山间起了些薄雾,灰蒙蒙的没什么人影。
齐晟本以为要想办法渡江,没想到江边有个竹筏,竹筏上静静立着一个人影。
像是,在等什么人。
齐晟回身揭开门帘,轻声道:“到了。”
池州渡随他下了马车,两人朝着那人影走去。
那渔夫头戴斗笠,令人瞧不出脸上的神情。
齐晟认出,他便是先前带他们渡江的那位。
心中泛起愧疚,他嗓音也低沉下去,朝对方一行礼。
“前辈,我……”
“公子,先上来吧。”
渔夫朝他摇摇头,走下竹筏,朝一旁拴着的小舟走去。
齐晟与池州渡对视一眼,默默跟上。
船桨在水中划出波纹,小舟晃晃悠悠地朝前去。
待到离岸边有些距离后,渔夫主动开口。
“我的主人已经不在了。”
齐晟低声道:“是我的疏忽。”
“公子,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
渔夫笑着摇头,嗓音有些粗糙:“我从十五岁起就跟着主人,起初我是个年幼的孩子,主人已经是两鬓斑白的老者,这一晃几十年过去,我已经是个老头子了,头发也已经比主人还白一些了。”
“约莫五十年前,主人的挚友为他卜算了一卦,说他五十年后有一劫,乃大凶之兆,所以后来主人为了图个清闲,也就隐世了。”
“主子略通阴阳八卦,只不过算自己算不准,便总爱替我算算,我是童子命,这辈子注定是一人,若与旁人强行结缘,那也是害人。”
“主子就这么替我算着,帮我躲过了不少劫难,但也不知为何,每算一次,眉头就皱紧一分。”
“直到前段日子,许久不露面的主子突然找到我,让我守在此处等人,我问他等的是什么人,他只说,数月后,卯时左右,你见过的人。”
渔夫摇了摇头,瘦弱苍老的手腕有些颤抖:“我起初不明白,直到主子留给我的魂灯突然灭了,我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是透过我的命,猜到了自己的劫。”
“我找去花云间,却找不到任何人的踪迹,无法为主人找到遗骨立碑,只得回到这里等待,今日见到公子,我这心里也就踏实了,主子的吩咐一向有他的道理。”
“我一定会找到公羊前辈,带他回来的。”
齐晟开口,许是沉默太久,嗓音喑哑。
“那便有劳了。”渔夫叹息一声,宽慰道:“公子不必介怀。”
“生死有命,主人隐世是为了避劫,没成想正因此成劫,我早就知晓自己的命数,这么多年过去,也还是顺着命数走着,一辈子孤身一人。”
“这就是命啊,有时候妄想改变什么,却发现正中命数的下怀,人在里头怎么挣扎着兜圈子,最终也都是要走到那个早已注定的结局的。”
渔夫喃喃自语:“公子,这就是命啊……”
这话被风带到耳边,让齐晟心中突然重重一跳。
“曾有位高僧看破她命中有一劫,与你祖父终将天人永隔,她虽不信命,但终究也未逃出命运。”
“我与你母亲,也是如此。”
父亲的话突然在耳畔响起,这话说完后,父亲没有再开口,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中饱含了太多东西,齐晟起初不懂。
但此情此景之下,他似乎隐隐明白了什么。
“为父……”
“总想让你长大,并非想要有个能力超群的儿子,也并非借此给齐家长脸,只是因为希望有一日,你有足够的能力将所爱之人护在身后……亦或是,并肩。”
“命运弄人,但至少多一分力量,就多了一分底气。”
父亲他……
“齐晟。”一道清冷的嗓音陡然打乱他的思绪。
齐晟一惊,透过清透的水波,他看见了自己煞白的脸色。
天亮了啊,真快。
他闭了闭眼,迅速调整好状态,转过头朝池州渡一笑。
“怎么了?”
池州渡没有开口。
“砰。”一声闷响响起,小舟恰好靠岸。
“主人已去,这花云间只剩下一道幻阵。”渔夫从怀中取出一个铃铛递了过去,“找到那槐木,摇动这解铃即可。”
齐晟接过铃铛,再次行礼:“……多谢前辈,我答应的事,定会做到。”
那渔夫笑了笑:“多谢公子。”
“我这一生虽为主子卖命,但也多数是为了自己的生计,人若自私些,心大些,就能像老朽这样长寿,公子说是也不是?”
听出他话中的劝慰,齐晟的心中却没有轻松的滋味。
“……是。”
——
花云间内还是那般安逸。
无论谁来了,谁走了,它也始终是最初的模样。
齐晟将解铃揣入怀中,取出一枚剔透的灵珠埋入土中。
而后将两枚与其相似但小上许多的珠子塞入香囊,一个递给池州渡,一个塞入自己怀中。
池州渡看了一会儿,怀里突然探出一只钳子,将香囊抢了过去。
“……”
既然守宫的密函能送入花云间,那便意味着他们也可能在此地发现他们的行踪,这枚宝珠是祖母留下隐匿行踪的宝贝。
虽说父亲直言他身侧有一股更强大的力量能将他的气息隔绝,但稳妥起见,小心些总没坏处。
两人一起来到院子,齐晟望着池州渡门前被自己种满的花草,有些感慨。
“还是和以前一……”
他的嗓音戛然而止,慢半拍地低头。
一只修长的大手利落地扯开他的腰带,紧接着将他抵在院门上。
齐晟愣了片刻,直到自己快要被剥光的时候,他才如梦初醒,立即按住池州渡的手。
“不是……”
他眼里露出几分惊慌,齐晟发现他有时候真的不知道池州渡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被人按住,池州渡眼中闪过深思。
那林中男女分明就是如此。
是漏了什么?
齐晟见他停下动作松了口气,他没管自己狼狈的模样,胡乱合拢了衣裳,先替池州渡拂去衣裳的褶皱,纳闷道:“你这是怎么了?”
不一样。
池州渡停下动作。
齐晟见他无声看着自己,那模样无端显出几分可爱。
也许换作旁人,这番行径多少都有些鲁莽,令人不悦。
但池州渡却只会让人觉得无奈,只想依着他。
他顿时将那点儿惊慌抛之脑后。
“你这……又是跟谁学了奇怪的东西?”
齐晟心思活络,一下就猜到他应该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
他偶尔觉得池州渡像是不谙世事的孩子。
有些话他不懂,但会记在心里。
不一定给出回应,但不代表没有在听在看。
但就像他以往死记硬背的古诗词一般,能用到的时候会觉得附和当下意境,但其实他也并不知晓这其中深刻的含义,只懂了浅表一层。
任重而道远呐。
齐晟轻轻叹息,牵着他朝里走去。
“别闹,走吧。”
谁料刚走到门口推开门,就被人掰过脑袋。
紧接着,唇上传来温润的触感。
齐晟眼睫轻颤。
反应过来这是什么,顿时心如擂鼓。
池州渡眼神平静,略微敛目观察齐晟的反应。
感受到对方的手轻轻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像是想推开,但是迟疑着没有用力。
他回忆着男子的动作,将手探进齐晟的衣裳,轻轻摩挲。
手下温热的躯体一颤。
池州渡一顿,眼底掀起几分波澜。
齐晟的心跳很快,体温也很高,池州渡指尖的温度略微有些凉,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的瑟缩。
脑中的回忆逐渐远去,池州渡被这陌生的感觉蛊惑,渐渐忘了去想那男子的动作。
只是遵循本能的游走着,有种将其掌控在手中的快意。
这滋味令人有些上瘾。
静谧中唯有微乱交缠的呼吸。
齐晟按在对方肩膀上的手不知何时卸力,他对此没什么经验,但感觉太好,不自觉便陷了进去,一直到感觉有什么朝他靠拢,这才猛地惊醒。
他一把推开池州渡,喘了口粗气。
“等等!”
待他对上池州渡迷蒙的眼神时,喉结上下滚动一番,忍不住放轻了声音。
“你这是怎么了?”
池州渡的手下意识游离了两下,才慢半拍地应声。
“嗯?”
“咳……”
齐晟立即捉住他的手,轻咳一声:“这个,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池州渡轻轻歪头:“你不是想行房?”
“我?”齐晟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看着连头发丝都没乱的人,哽了一下,“我不是……呃,也许……但总之不是现在!”
池州渡沉默下来。
那是想,还是不想?
许是方才气喘的缘故,池州渡脸上有些薄红,连带着耳朵都沾上几分春色。
齐晟心底那点儿怜惜之心被完全勾了起来。
见池州渡垂着眼不吭声,以为他有些不高兴,齐晟目光迅速朝下瞄了一眼,偏头清了清嗓子。
他迟疑了片刻,还是回身将门合上,拉着池州渡坐在床边,自己则单膝跪在他身前。
“我……”他衣衫不整,手试探性地放在池州渡的腰间,低声道:“我待会儿得外出,一是与轻越联系,二是去寻公羊前辈,你先在此休息,午时我先回来一趟,给你带些吃食。“
他见池州渡没有抗拒,便轻轻扯开对方的衣带。
本以为心底多少会有几分怪异的感觉。
谁料反而……
一想到这是池州渡,齐晟的血液就开始燥热起来,幸好没有去捋顺凌乱的衣裳,遮掩之下倒也看不出什么。
不知道……这张淡漠的脸上是否会浮现出他不曾见过的神情。
尚未开始,齐晟就已经被心跳声吵得紧张起来。
他嗓音干涩,小声道。
“我先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