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云来客栈买的价实在是低,白子慕都怀疑是不是小金记错。
可小金摇摇头,笃定的说就是这个价钱,他没有记错,因为结账的时候,他也是惊到了,还以为那算账的搞错了,站旁边看了半响,见着好些客人结账也是这个价,他这才回来复命。
白子慕沉默了片刻,又道:“你再去打听打听,旁的菜,他们卖的什么价,以前又是什么价。”
小金又去了,这一趟直至下午才回来。
白子慕问怎么样,打听到什么了?
小金说云来客栈自十二月二十一那天起,店里所有的菜便全部降了价。
他打听的仔细,云来客栈里头好些个招牌菜,先头什么价,现在又是个什么价,全说了个一清二楚。
白子慕闻言沉默了。
云来客栈既然是十二月二十一才全方面降价,那人家搞这么一出,便不是因为自己的事儿了。
若是因着先头的事,云来客栈的掌柜气不过,想同他们打擂台,那怎么也不可能拖到二十一那天才开搞。
而且,眼红他们客栈生意好,那更不可能这么做了,毕竟这一招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商人,终究是以利为先。
白子慕挥手让小金去忙后,才悄咪咪的问季老先生,云来客栈这些日子,是不是同他们客栈有过节?
季老先生摇摇头:“没有啊!咱和他们能闹什么?”
白子慕:“那对方干嘛要这样?不是冲着我们来的,难道是想冲着其他几家客栈去的吗?”
季老先生说他也不晓得啊!
白子慕都要烦死了。
这云来客栈,真的是碍着了他发财的路。
抢了他们店里的客人,烤鱼卖得少了,香油和油泡就用的少,他还想明年起新房子呢!
敢挡他财路……
妈了个巴子的。
弄不死他们。
白子慕拳头往柜台上一砸,恨声道:“他们背后的东家是谁?”
季老先生那是一问三不知。这会儿摇摇头。
白子慕看着他,不可置信:“你没听赵掌柜说过吗?”
季老先生:“没啊!”
白子慕见他这模样,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老头子,真真是除了会打算盘和会盯着他干活外,便是啥事儿都不懂了。
云来客栈开了快十来年了,这是死对头啊!连死对头都不打探打探一下的吗?
知不知道什么叫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白子慕又把小金喊来,让他去打听打听。
小金这回铩羽而归,说打探不出来。
白子慕也问了裘老板几人,裘老板几人也说不太清楚,只晓得好像是府城森*晚*整*理那边的人,云来客栈开了这么些年,背后的东家,他们是见都没见过。
就像福来客栈,赵云澜平日不会往这边跑,若是要查账,让着赵掌柜把账本带回去就行。
但一两年的这么做可以,久了肯定得下来亲自视察一番,毕竟账本也是可以作假的。
可裘老板几人竟是说从没见过。
要知道,这几人在镇上,那是耳目遍布。
这搞得很神秘,可再神秘,想开客栈,那必然是要去衙门进行登记的。
隔天早上白子慕拎着几个包子就往衙门去,和主簿啃完包子,他才问人,能不能帮他查查,看看这云来客栈,当初登记的时候,是登记在谁的名下。
这不算得什么大事,也不是啥不能透漏的机密,没什么好隐瞒的。
主簿翻了簿子,帮着查看一番,最后说这云来客栈是府城沈家沈正阳开的。
沈正阳??
这名字白子慕觉得莫名的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他记忆力一向好,仔细想了一会儿,突然一拍大腿:
“我想起来了,沈正阳,那不是我老板的男人吗?”
上次听季老先生提过一嘴,那会季老先生总是姑爷姑爷的叫,不过后头大概是替赵云澜不值,说完了,还嘀咕了一嘴,说这沈正阳忒不是东西
那会儿白子慕听了半天八卦,就觉得这沈正阳是个缺了个大德的。
这会儿……还真他娘的是。
主簿笑道:“这我哪里懂,你得去问你老板。”
白子慕匆匆回了福来客栈,同季老先生说了这事儿,季老先生也是惊讶。
“沈正阳?你没搞错?”
白子慕趴在柜台上,肯定道:“我亲眼看见的,怎么会错呢!我还特意看了三遍。”
季老先生眉头蹙了起来。
白子慕凑到季老先生跟前,好奇不已:“老季,你说这是什么个意思啊?”
自家人打自家人??
季老先生看了他一眼:“我也不知道啊!”
他也是疑惑不解。
这云来客栈既然是沈家开的,自己不知道也就算了,毕竟他自在福来客栈工作后,就定居在了这边,身份不够,同着少爷也不算相熟,有些事少爷不同他说,正常。
可赵掌柜应当是晓得的才对啊!
毕竟赵掌柜同自个不一样,他是老爷栽培起来的,也算是少爷的心腹,这客栈要是沈家开的,少爷不可能不告诉他。
但现在,明显的是赵掌柜也不晓得。
犹记得云来客栈刚开业的时候,赵掌柜去瞅了眼,回来还嘀咕,说那客栈里头,不管是规模、装饰、还是菜品、名字,同着他们客栈是极及相似,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特别是名儿,就一字之差。
赵掌柜气这个气得紧。
白子慕还没来上工那会儿,赵掌柜有次闲着,还曾同他聊了一嘴,说云来客栈那老家伙前儿日子好像去花楼里头逛,瞧中了里头的江娘子。
江娘子算是怡翠楼的头牌,模样好,会弹琴会说话,二十几岁了。
虽说是稍微上了一点年纪,可成熟女人有成熟女人的韵味,楼里十五六的姑娘虽是年轻,但青涩,没有经验,伺候人的时候不太会来事儿,镇上的老爷若是去了花楼,大多都是冲着江娘子去的。
正巧那天晚上,镇上的贾员外也去了,想让江娘子陪他一晚。
他是先头已经派人同怡翠楼的妈妈说过了,相当是提前预定过。
邹掌柜是后头来的,凡事都得讲究一个先来后到,要是讲点理,那就该换个人,或者乖乖回来,可邹掌柜偏不,同江娘子不过喝了两杯酒,就被她迷得精/虫上脑,想非她不可。
后头贾员外和邹掌柜为了个江娘子,便闹了起来,听说闹的很大,好像还动手了,贾员外年岁到底是比邹掌柜大,被他压着打,鼻青脸肿的,走时就放了狠话,说要让邹掌柜好看,让他等着。
强龙不压地头蛇。
贾员外在平阳镇上,还是有点势力的,他家闺女,嫁给了闭师爷家的小儿子,贾员外后头有闭师爷当靠山,平日大家没啥子事儿,都不会轻易的去招惹他。
当时很多人都觉得邹掌柜怕是踢到铁板了,恐是要完。
可后头不知咋的,贾员外竟然放过了邹掌柜,隔天还带礼去了云来客栈。
这明显是道歉求和。
可听说那晚错的并不在他。
贾员外这人,风评难言,有时候有些爱仗势欺人,可有时候也是讲道理的。
但大多时候都是比较蛮横,没理他都要搅三分,得理他更是不饶人。
因此他上门去求和,这明显不太对劲,不符合他的作风。
赵掌柜当时还叹道:“云来客栈背后的东家,想来是有点来路,也不晓得是什么人,竟是连着贾员外都不敢招惹。”
这话摆明了,就是赵掌柜直至今日,也不晓得云来客栈的东家是谁。
少爷乃沈家少主君,云来客栈如果是沈家产业,他不可能瞒着赵掌柜,因为都在同一个镇上,做的还是相同的生意,互为竞争对手,少爷定是会同赵掌柜说。
可这会儿赵掌柜不晓得。
那么……是不是少爷也不晓得这事儿?
但这应该不可能。
要是少爷乃沈家小妾,这事儿不懂,那还说的过去,可他乃是沈家主君,也不是新媳妇,而是已经嫁进沈家十来年了,沈家有多少产业,他不可能不知道。
季老先生是怎么都想不通。
白子慕也有点愁了:“那怎么整?”
他有一百个法子能把客人再抢回来。可这会儿人背后的东家是沈正阳,他顶头老板的男人,他要是真弄了云来客栈,赵云澜会不会生气?会不会对他有意见直接开了他?
毕竟人家即使关系不好,相敬如宾,但再怎么说,人家都是夫夫啊!
季老先生叹了声:“前儿听说,少爷和姑爷在闹合离,如今也不晓得咋样了,可俗话说得好,夫妻吵架是床头吵架床尾和,前头虽是闹,可谁晓得现在如何,没准的姑爷已经把少爷给哄好了也说不定。”
“姑爷虽是不喜咱少爷,可少爷这些年,为着两家情宜,一直忍着没合离,既是没合离,说到底便还是一家人,这云来客栈,咱不能动,不然……”
他话未尽,但白子慕晓得他什么意思。
可他觉得这事儿,没有季老先生说的那么简单。
毕竟他是个看过甄嬛传的男人,他觉得这事儿,恐怕没有季老先生想的那么单纯。
昨儿蒋小一去济世堂给蒋小二抓药,发现济世堂里头好几个眼熟的药童都不见了。
他问姜大夫,姜大夫便同他说了。
大概是他们济世堂碍了什么人的路,最近有人在对付他们医馆。
济世堂在平阳镇上,规模算得大,名声也响,加上问诊便宜,周边十来个村子,有个啥病的都喜欢去济世堂找姜大夫看。
如此,医馆里平常要给客人抓的药自然是多。
村里人不晓得药理,他们只懂得灵芝、人参这些东西,医馆里会要,而这些东西,采摘起来,也不需要讲究什么,摘了挖了,不伤到就行。
再有就是一些毒虫,像着什么蝎子,蜈蚣、蝉蜕啥的,抓了就能直接卖,完全不需二次处理。
可有些药草,摘的时候最是讲究,村里人不晓得,有些是只根能入药,这种的割了,拿到医馆来,医馆也不会收。
有些则是只叶子能用,而且不用药材,干湿都有讲究,摘回来了,怎么晒,晒到几成干才行?这些村里人都不懂。
而且认识的草药也有限,因此很少有人会拿草药到医馆里来卖,济世堂里头用的草药,都是有专门的供应商在供应。
他们和那些供应商合作了几十年,一直是互利互赢,合作愉快。
可今年不晓得咋的回事儿,人家不愿再同他们合作了。
如此,济世堂的药材便没人供应了。
蒋小一去的时候,见着好些药箱都是空的。
姜大夫说,要是这事儿不解决,济世堂关门那便是迟早的事。
上个月医馆里就开始断了药,如今一个月过去,东家还没能解决这事儿,想来是东家也没有法子了。
药都没了,用不着人抓药,药童们便都歇在了家里头。
济世堂也是赵家的产业。
济世堂前脚出了事,后脚云来客栈又如此,这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白子慕总觉得这里头有猫腻,大概不是有人在对付济世堂,而是赵家遭人打压了。
可云来客栈是沈家的产业,沈家难道帮着旁人来打压赵家吗?
这不太可能吧!!
白子慕想得CPU都要想冒烟了,都觉得不太可能。
但季老先生说的也没错,云来客栈是沈家的产业,人家不管是闹合离还是闹离合,他们是外人,参合进去多不好。
这事儿只好等赵掌柜回来,问清楚了,再想对策。
不过要是这么搞下去,香油和油豆腐就卖不了多少了。
想明年起房子,还是得想旁的办法才行。
白子慕叹了声,便又伏在柜台上写文章。
这是帮楼宇杰写的。
毕竟先头因为丘大柱的事,白子慕欠了他一个人情。
楼宇杰前几天在家吃饭,又被楼县令念叨了几句,被骂了几句猪脑子,他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便跑福来客栈同白子慕喝酒,这事儿是纸包不住火,终究还是被楼县令给知道了。
他觉得可能是县学里的学业不够重,所以楼宇杰才有那心思翘课去喝酒,于是便父爱爆棚,又给他添了些课业。
说两天,写完了给他,写不完,板子伺候。
昨天楼宇杰垂头丧气的来找白子慕,求他救救命,他快活不成了。
白子慕哪里能眼睁睁的看着兄弟去死呢!毕竟兄弟一场。
他是混社会的,最是讲义气,这话也不是说说而已。
平日干活他虽是总想摸鱼,看着也懒懒散散,但行动力还是很迅速。
当下就说帮写他一篇。
楼县令布置的课业,其实也没什么,就有点像作文,以民、以农,来阐述一下个人思想。
这有什么难的呢!
白子慕当场就帮他写了一篇。
楼宇杰感动得两眼泪汪汪,觉得他真的是个能两肋插刀的好兄弟,后头拿了文章回去一交,楼县令是看的火大,就两张纸,每张纸上不过两百字。
以民,那就是人民要赚钱,赚钱最辛苦。
以农,那就是农民要种地,种地最辛苦。
这写的少了也就罢了,可这写的啥玩意儿?
看看,看看,这像是个读了十来年书的人能写出来的东西吗?
这干活辛苦,种地辛苦,赚钱辛苦,谁不知道?
楼县令看得一头黑线,说实话,这水平,他觉得他自己脑子进三斤水,写出来的怕是都比这个有水准。
看完了,楼县令是一口气差点上不来,额头青筋暴起,指着楼宇杰就骂:“让你给我写文章,你看看,你看看你都写了什么玩意儿?”
他说写的不对。
不对也就算,还写这么点,简直是敷衍,他让楼宇杰滚下去,再写。
楼宇杰便又跑去找白子慕了。
白子慕挠挠头,颇是不解:“都写了二百多字了,你爹还说敷衍啊?”
楼宇杰苦着一张脸点头:“嗯。”
“你父亲大概是不懂什么叫言简意赅,咱这叫简练。”白子慕这会儿虽然也是个渣渣,实力弱,但他的口气却是一点儿也不小,悠悠叹道:
“写少了不行,那我们写多一点应该就行了,反正写文章,就是围着中心思想吹牛逼嘛!吹牛这个这有什么难的呢!完全小意思。”
这两人,县试时,一个是倒数第一,一个是倒数第二,那肚子里装的墨是半斤对八两,说难听点,更是一丘之貉。
楼宇杰但凡聪明,被县令训过一顿后就该晓得,找别人救命那他还能有条活路,找白子慕,那纯属是白搭。
可白子慕吹大炮吹得跟真的一样,楼宇杰头脑简单,总觉得这人,是个厉害的。
白子慕模仿着楼宇杰的笔迹,写了大半天,楼宇杰拿了八张纸回去。每张上头皆是密密麻麻。
楼县令粗粗看了一眼,暗暗觉得有些满意,不管写的如何,这回态度总归是端正了,毕竟写了整整八张纸呢!
可仔细一看,又是差点一口气没上得来,差点没吐血。
“这写的是什么?啊?我就给了你两中心观点,结果你写了什么?”
他是气得险些中年而逝,都控制不住的飙了脏话,觉得这写的简直是惨不忍睹,不敢直视:
“你看看你这写的什么玩意儿?写了一大通,没一个说到点子上,一篇是写的狗屎不如,令一篇是写的狗屁不通,你在县学里学了这么些年,到底有没有学到点东西?你脑袋里装的都是屎吗?还是当初你娘把你生出来的时候,你脑子忘了拿?”
楼宇杰被骂惨了,又去找白子慕救命。
白子慕听他说完,也噎了一下,这楼县令骂起人,那嘴还真是毒,就跟喝了敌敌畏似的。
“是你写的狗屁不通,还是我啊?”他问。
楼宇杰苦着一张脸,有气无力的趴在柜台上:“他说我写的狗屎不如,你写的狗屁不通。”
白子慕半垂眼眸:“这样吗?”
楼县令说他写的狗屁不通,那估计是他吹的不到点子上,写的不是楼县令喜欢的调调,毕竟有些人,喜欢文章华而不实,有些却有喜欢文章接地气,还有一点,那大概就是经典引用的少了。
其实他觉得他那文章,吹的还是挺有理有据的,不过可能是写的大白话,不文文绉绉,楼县令就觉得不得行。
毕竟这年头,好像写文章,都喜欢写那种文绉绉的,让人看着半点半不懂,大家觉得这类文章,才比较有内涵,有深意。
太大白话了,人家看着觉得像小儿科。
这可真是苦了他。
毕竟他是个现代熊,学的是语文,写的作文、论文那都是大白话。满口之乎者也的,让他写这种东西,那可真是有点强熊所难,毕竟来大周这么久了,他正经书儿都没看过两回。
要是什么高数题,那他分分钟钟就能搞定了。让他写‘古文’,这同赶鸭子上树没什么区别。
楼宇杰双手托着下巴,脸色蜡黄,眼下一片乌青:“前儿我父亲说,朝廷可能要对科举进行整改了。”
“怎么改?”白子慕挠挠头:“为什么我没听说过?”
“这个是小道消息,你忘了,我父亲上头有人。”楼宇杰朝着白子慕挑了下眉,因着客栈里头客人多,他也没说太多。
但白子慕懂了。
就是皇上有这个倾向,但还没正式下旨实施。
不过听说这皇上行事向来雷厉风行,也颇有些说一不二,既是有这么个想法了,那么改革一事,便是早晚的事儿罢了。
楼宇杰他师爷爷可是当今太傅,那么说的话,想来可信度还是挺高的。
白子慕心烦得要命:“怎么改啊?”
楼宇杰不好意思道:“我也不晓得,但应该是往难的改,因为我听见我父亲跟我娘说了,他说要是真这么改,估计我得考个锤子。”
白子慕:“……”
容易的他都没把握,现在还往难了改。
妈了个巴子的。
看来这书,还是得多看,不然考秀才,拿什么去考?
这一天天的,竟是累死个人。
做人难,这话果真是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