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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你竟敢当着我爹的面亲我。”

第98章 “你竟敢当着我爹的面亲我。”
剑宗,无念峰。

石洞之内。

遍布剑痕的通天石壁之前,江琰抬头仰望。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与剑修留下的剑意结合,像一笔笔刻于悬崖峭壁之上的无字书,记录了不同剑修在此悟道的不同经历。

最中央有一道剑气横跨石壁,剑痕入木三分,无形的沧溟剑意滔天而起,然而暴露给观摩之人的剑意不过寥寥一角,海平面之下暗潮涌动,是庞大、无尽的冰山。

江琰的目光定格在那道剑痕之上,久久不语,更无法移开视线。

他的眸光闪烁,半晌,破魔剑竟是第一次破天荒地被主人踩着悬空而起,极近地停在那山崖面前。

一道破风声紧随而来。

是顾景昀跟在他的身后。

江琰伸出手,竟是想要触碰石壁。

男人握住青年的莹白手腕,温声道:“阿琰,小心剑气伤人。”

“若真是父亲,就不会伤我。”江琰笃定道。

顾景昀沉默着松开了手,没有再拦。

青年的指尖触及到那抹石壁凹槽,刹那间,一股无形的风浪朝他袭来,如惊涛骇浪,势不可挡。

“唔!”江琰的身子猛地向后一仰,无暇分心御剑,破魔剑顿时歪歪扭扭的。

一道刺目的白光从江琰戴在中指的须弥戒亮起,江琰被光近距离闪到了眼睛,不得不侧开脸。

他还未摘下须弥戒或是做出别的措施,一块魔法石从戒指中飘了出来。

那是留有父亲灵魂印记的灵契石。

江琰条件反射地抬手握住。

灵契石上的赤色图腾闪烁着,像会呼吸一般,一明一灭。不出一息,江琰的灵魂就被掌心的魔法石吸了进去。

说时迟,那时快。

破魔剑摇摇欲坠,连带着站在上方的人都在高空中左右摆动。

“阿琰!”

顾景昀胆颤心惊,忙把人捞过来。

破魔剑彻底失去控制,翻转下坠,带着未撤走的残余灵力,直直插入泥土里,发出长长的嗡鸣。

顾景昀着急地低头。

怀中的青年紧攥着魔法石,他闭着双目,嘴唇颤动,声音细若蚊呐。

顾景昀附耳上前,仔细去听。

——“爸爸——”青年不断低声呢喃着,重复着同一个词。

“……爸爸。”

江琰“看见”了。

他看见父亲盘膝坐在昏暗无光的山洞内,沧溟剑就横放在膝上。

男人比他记忆中看着年轻许多,但因修仙者的外表年龄变化可以忽略不计,因而无法判断实际岁数。

在一呼一吸间,男人的气息始终沉稳不变,远看只知像随风泛起细密波澜的镜湖,一头扎进去,方知底下是黑洞般的深渊。

江琰感受自己的灵魂高悬在半空,俯瞰着他的父亲——江清随。

他心中一片惘然,想家思亲的情绪从未如此澎湃,叫他几乎立刻红了眼。

【爸爸……】江琰低声念道。

江清随蓦然睁开眼睛,喝道:【是谁在暗中窥视?!】

【!】江琰吃了一惊,急道:【爸爸,你看得见我?父亲——爸!!】

江清随显然是听不见的。

他紧蹙着眉,眼中是江琰从未见过的冷厉,周身遍布寒气。

可见,江清随在这个时候还是高举无情道旗帜,一心只求剑的至极。

江琰想向下飘去。

可他稍稍一动,江清随就毫不犹豫地竖起沧溟剑,信手一挥。

【!!】

江琰只觉一阵狂风迎面袭来,吹得他睁不开眼,长发在背后飞舞,江琰抬臂想挡,那风却呼啸着刮了过去,狠狠砸在石壁之上,半点没碰到他。

江琰顿了顿,放下格挡的手臂。

他回眸望去。

只见一道狭长的剑痕深深刻入石壁之内。

那形状,竟与后世一模一样。

江琰心中若有所悟。这恐怕是时间魔法,或者说,是更为玄妙的血缘魔法。

他本以为灵契石上的符文是灵魂自带的。

如今看来,那石头大有名堂。

父亲母亲为何要将刻有血缘魔法的灵契石交给他?难道他们早知他会穿来此地吗?

江琰百思不得其解。

耳畔忽然听见江清随御剑飞来的时间。

江琰侧着脸,他亲爹就悬停在他的身边。那张迷倒他母亲的高冷帅脸凑近来看,果然更帅了。

两人近在咫尺,甚至有部分衣角互相交叠——江琰发现自己的身体都是半透明的。

他们之间相隔着将近一千年的光阴。

江清随蹙了蹙眉:【没有?莫非是我感知错了?】

想了想,他又自言自语道:【也可能已经被我一剑斩落首级了。】

【……】

不仅没死成,反而毫发无伤的江琰,缓缓回头。

他对着千年前的影像,一双墨瞳中冷静又理智。

江琰温柔地说:【爸爸,您再等等。等我回家,我就跟妈妈告状哦。】

千年前的剑仙皱了皱眉:【怎么好像还是有人?】

江琰瞬间闭口不言。

山洞外,忽然有陌生的粗犷嗓音传来:【江兄弟!】

那人嗓门极大,声如洪钟,整个山洞都隐隐响着回声。

江琰跟着父亲一同回头,见一个高高大大、虎背熊腰的男人,背着光走了进来。

【他们说你在这儿,你真的在啊。这无念峰高寒料峭的,你喜欢往冷的地方钻,怎么不来我这里做客!】

男人随口说着,又仰着头,问:【你飘那么高干啥?】

江清随似乎很是惊诧,不答反问:【铁龙兄弟,你不在北境,怎会来东洲,甚至找上剑宗寻我??】

被唤作“铁龙”的男人答道:【我来请你给我说媒啊,我要相亲找老婆。】

堂堂剑仙差点被惊得从剑上摔下去。

【你找我——一个修无情道的人——去替你说媒?!】

江琰下意识去摸口袋,掏了个空,才发现瓜子等物件是带不进来的。

铁龙道:【那咋了,不行吗?你别拒绝,等兄弟成亲了,我也给你介绍老婆。】

江清随断然拒绝:【情情爱爱的事,我不屑于此。】

江琰:【!!!】

他条件反射又去找留影珠。反应过来后,很是遗憾。

应该拿去给母亲听一听的。

这一幕若是能留下来,必定是父亲流传千古的黑历史。

【哪家姑娘那么倒霉,竟被你这个二愣子看上?】江清随收剑跳下,稳稳当当地落地。

【你这话说的,真不给兄弟面子!】铁龙大声呵斥。

【行吧,到底是谁?】

【我们族里的雪晴姑娘!她可是整个北境都响当当的美人,她说排第二,别人都不敢排第一!】

【……雪铁龙,你没事吧?】江清随真情实感地问,【你要我——一个东洲剑宗人士——跑去雪妖族帮你做媒??你去找族老啊!】

【那咋了。】雪铁龙说,【你可是名满天下的剑仙,雪晴很仰慕你的,你说话比族老好使。】

末了,又补充道:【而且你还是无情道。】

【……我怎会有你这样的损友。】江清随重重叹气。

江琰恍然大悟!

难怪要万里迢迢来找剑仙,还特意说明等成亲后才帮剑仙兄弟牵红绳,原来是这个原因!

铁龙与江清随一面说着话,一面往外走去。他们的修为很高,轻功极好,一眨眼,两人就从山洞深处出现在山洞口了。

【爸爸!等等!】

江琰运起轻功,想要跟上,却被一道无形的光屏挡住。额头撞上屏障,痛得他惊呼一声。

【嘶,疼——!】

青年头晕目眩,眼前阵阵发黑。

他没注意到,不远处,江清随的身影顿了顿,再度转身回望。

江清随看着空无一人的山洞口,眼眸凝了凝。

【兄弟,咋了?】铁龙问。

【……无事。】江清随困惑道,【只是,好像听见有人叫我爹。】

铁龙笑他:【还说修无情道,我看你比我还想成亲!】

江清随:【……再说半个字,我不去北境了。】

铁龙慌张道:【别啊!我错了还不成吗!】

**

“阿琰!”

“阿琰!!”

在越发著急的呼唤声中,江琰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在地上半躺半坐着,倚靠在顾景昀的臂弯里。

顾景昀松了口气:“你终于醒了。突然昏过去,险些将我吓坏。如今感觉如何?”

江琰定了定神。

他在千年前的光阴碎片中待了快一刻钟,回到现实,却不过是短短的几秒。

灵魂被吸去另一个地方的感觉实在怪异。

江琰缓了缓,才扶住顾景昀的手臂,道:“哥哥,我没事。”

“方才发生了何事?”顾景昀问。

江琰低头看向手中的灵契石:“这块魔法石里有血缘魔法。剑仙留下的剑意触动了其中的魔法,让我的灵魂被吸进去了,看见了千年的事情。”

顾景昀安静听他说话。

江琰道:“……我看见父亲站在这里,好像听见我说话,他以为我是入侵者,便对我挥出了一剑。”

顾景昀:“你受伤了吗?”

青年摇摇头,“直接从我的胸膛穿过去了,没碰着我。”

“我还看见一个叫‘雪铁龙’的人,他来我父亲替他说媒,对象是一位叫‘雪晴’的姑娘,都是雪妖族的人。”江琰问,“哥哥,你可识得他们?”

顾景昀思忖许久:“‘雪’确实是北境雪妖族的姓氏,只是……这二人的姓名,似乎有些耳熟,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我回头去查一查。”

北境不爱与其他四洲往来,自成一派,那里苦寒,也不爱搭理外族人,因此探知消息十分困难。

江琰理解:“不急。”

江琰撑着顾景昀的手,利落起身。

破魔剑就在不远处,江琰将其拔起,插回剑鞘中。

“哥哥平日就是在这儿闭关的?”他问道。

顾景昀点头。

江琰环顾一周,入目皆是天然岩石,连个像样的长塌、椅子都没有。

洞顶有一个小口,一束明亮的白光径直穿过,宛如圣光坠落。

这便是洞内最亮堂的地方了。其余之处,若无夜明珠或火摺子,哪怕是在白天都暗如黄昏,更无法想像到了夜晚,洞内会是怎样的光景。

江琰迟疑道:“这里太冷了些。”

顾景昀一怔,拧着眉就要去给他翻内有绒毛的大氅。

“我不冷。”

江琰连忙按住男人的手臂,低声道:“我是觉得,这里的环境太清冷寂寥,你却独自在内闭关苦修。一闭关便是十天半个月,甚至数年不出,未免太孤独了……”

求索飞升之道本就是孤独的。

这点苦修算得了什么?

能遮风避雨,睁眼还能有无数剑意等着感悟,剑宗有人想来无念峰还来不了呢。

顾景昀失笑,但被人关心的感觉总是好的。

何况这个人是江琰。

他调笑道:“那我日后再来闭关,阿琰来陪我么?”

江琰毫不犹豫点头:“好啊。”

“开玩笑说说罢了。我怎舍得你待在这种地方?”

顾景昀轻轻弹了下青年的额角,在青年故意发出“嘶”的抽气声时,一面说着“我可没用力”,一面凑过去对被弹的地方亲了一下。

江琰道:“哥哥好大的胆子。”

顾景昀不解:“嗯?”

江琰指了指陡峭的悬崖峭壁上,最显眼的一道剑痕。

“你竟敢当着我爹的面亲我。”

顾景昀:“……”

青年又指了指他们站着的地方。

“这里。千年前,是我爹打坐修炼的位置。”

顾景昀干笑两声。

正要说两句话混过去,便见江琰一把抓着他的衣领,将他拽弯了腰。

“阿琰——?”男人惊诧。

江琰仰着脸,主动将唇覆在另一人的嘴唇上。

青年含糊道:

“亲就亲了,管他呢。”

“情情爱爱什么的,我乐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