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李牧首,你如今算不算众叛亲离?
满满懵懂地转头向后看。
李牧首站起身将他抱在怀里,眸色一戾看向来人。
太后拄着先皇的紫檀木拐杖被人簇拥着缓缓而来。
“母后怎么来了?”李牧首冷冷淡淡问,只是话虽然是对太后说,但目光却轻飘飘越过她落下方跪着的大臣身上。
“是叫满满对吧?”太后看着满满轻声问,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满满不认识她,转头看向李牧首求助。
“母后是有什么事?”李牧首无视了满满的求助,看向太后又问。
“难得见你紧张。”太后摸了摸满满的小手,转而看向李牧首轻声道,语气如往常一样轻缓平淡,如同陈述。
李牧首没有说话,只是将满满转了个身,让他乖乖趴在自己肩头。
“自古立太子立嫡立长,再不济立贤,你知道你现在一意孤行立满满为储君会有多大隐患吗?”
“我这辈子只会有满满一个孩子,是嫡子是长子,所以没有任何不合规制。”
太后被他的话怔住,嫡子?嫡子自古出自皇后,没想到……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程幼竟然走进了他冷硬的心。
“众口悠悠你不在乎,但程幼和孩子呢?”
“不知道你可还记得皇太祖时的宜贵妃和废太子?”
想皇太祖时,其宠妃宜贵妃诞下皇子,皇子聪颖可爱,皇太祖越过正宫病弱的嫡子立其为储君,后来藩王以此为由领兵造反,太子逃亡途中被逼自戕,宜贵妃也活活被吓疯。
李牧首抬眸审视般看向带着目的而来的太后,眼尾微压,帝王的压迫感不动声色侵袭,只是片刻又恢复如常,他薄唇微启状似温和道“儿臣谨听母后教诲。”
“你大舅舅只有悯微一个孩子……”
“这也是我的遗愿。”太后望着他轻声道。
李牧首的视线落在她手中的紫檀龙杖上,片刻轻轻勾起唇。
场上寂静无声,底下的大臣只看见圣上和太后对立而站,却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方尚书低头看着砖缝,攥紧手中的玉牌,浑浊的眼里划过一丝疑惑。
城外
方康一箭射杀叛将戚大人胞弟戚闫,而另一边何大将军何必守在入京关口也将闻风而来的数名番将全部擒获。
“啊!”何刃一剑砍下偷袭程毅寒兵卒的头颅,眼底浸着浓浓煞气。
他白如雪的脸庞沾着血渍,如雪地里绽放的艳花,看着触目惊心。
程毅寒一把将他拉着到身后,而后提刀跨上马提枪,一路血拼杀出围困。
早在数日前准备立太子时,李牧首就已经预判这场必然随之而来的暴乱。
方康守皇城,他和何大将军守入京关口,而何刃本则被派去同韩承平藩王,如今他擅离职守若李牧首念其平乱有功,最好的结果是不赏不罚,如果李牧首追究怕其父何大将军都要受到牵连。
程毅寒剑眉拧起,冷冰冰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到达安全的领地,程毅寒将何刃从马上拽下来,抬腿一脚猛得在踹他肩上。
何必被踹到地上,手捂着肩,嘴角溢出血。
“程将军……”
“这是怎么了?!”
众人慌慌张张赶忙拉住程毅寒的胳膊,就怕他再补一脚把何副将踹得一命呜呼。
“没事……”何刃撑着地慢腾腾站起来,盯着一脸怒气的程毅寒偏头将嘴里的污血吐了出来“都下去吧。”
众人见程毅寒脸色不太好,只以为何刃又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把程毅寒惹怒了,劝了两句也就都退下了,哪里能想到他是抗旨不遵。
他们将军和副将就像狼和狐狸,天生犯冲,三天两头闹,不过也都不是什么大事,因为何副将总能嬉皮笑脸地把他们将军哄好。
而他们心里的狐狸副此刻正掐着他们将军压在帐后亲。
帝京城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林中如利剑一般穿过,扬起一阵灰尘。
武苍山外,离城越近肃杀的气息也越浓烈。
方康收紧马缰,带着人马从坡道抄近路将胡羌埋伏的杀手全部剿灭。
竹声簌簌婆娑,方康手提拿蛇鞭面无表情地越过地上的尸体,慢慢走到一个被俘的杀手面前。
“寒叔”方康低声唤。
那人的脸上的人皮面具被方康的亲卫一下撕掉,露出一张在场所有人都熟悉的脸。
这是方尚书的亲信,也是看着方康长大的寒叔。
“小侯爷……”被方康唤作寒叔的男子,一张口就被嘴里溢出的血呛住了气息,断断续续望着方康哀求“我、我活不过今日,杀了我……”
方康苦笑一声,转身看了看遍地的尸体,苦涩几乎要溢出喉咙。
所以这就是李牧首把他安排在城外把守的原因吗?
明明城外安排谁都可以,为什么李牧首偏偏安排他?因为策划出这场叛乱的人其中也有方尚书,他的父亲。
若方尚书心软,方康可活,兵不血刃平乱,帝胜;若方尚书绝意,方康丧命,方尚书也要经历丧子之痛,帝亦胜。
方康提起刀,温热的鲜血奔涌而出,他眼底的泪落在滴饮饱鲜血的刀刃上,折射出着冰凉的光。
少年的成长野蛮又狰狞,吞着泪和血,此后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册封台上李牧首看着太后久久沉默,而册封台下众人也心思各异。
“朕,尊母后良言。”李牧垂下眼帘轻声道让人琢磨不透他真实的心思。
太后松了一口气,也无声地深深叹了口气。
“太子立,众臣工跪!”
在李牧首抬手示意继续后,猎猎鞭声响起,高台下众人齐齐掌心撑地——跪。
礼毕,满满被李牧首抱着去祭台后的厢房。
“爹爹!”满满看见程幼眼睛一亮,大大张开手臂要抱。
程幼伸手将他接回怀里,微微笑了一下。
站在一旁的李牧首盯着他的侧脸,目光专注到几乎灼烫。
程幼抱着满满哄了一会便人曹公公抱着他先上马车。
知道程幼支开人是有话对他说,李牧首忽然很紧张。
“李牧首……”程幼看着他的眼睛唤。
“嗯”李牧首抓紧手心应声。
“今天是你甘愿立他为储君,所以可不可以无论以后他犯了多大错都留他一命?”
“我……”对上他不信任的目光李牧首感觉如坠寒窖,他张了张想辩驳却也无力可驳。
“满满也是我的孩子……”
听这话程幼弯了弯唇像是笑了一下,莫名带着嘲讽的意味“但愿你真把他当自己的孩子。”
离开的时候,程幼在院外意外碰见了坐在马的太后,太后见他,扶着容熙的手下车,走到他跟前。
程幼按规矩颔首行礼,满满也被他教着喊祖母。
满满肉乎乎的小手交叠一握稽首,仰着头乖乖喊“祖母。”
太后眼尾泛起细微的皱纹,弯腰怜爱地摸了摸他小脸。
“和他父皇小时候长得真像,只是希望以后性子不要像他。”说着拿过卦善奉上来的小木盒递到程幼跟前。
程幼见这盒子精巧非常,遂不敢收。
太后慈和地笑了笑,将盒子打开,里面躺在一枚玉质令牌。
“圣上当初满月时,先皇将这令牌传给他,这令牌可号令数万人,我当时和先皇关系不太好,所以没有收。”
“后来先皇临走还是把它留给了我,说给我防身用,但我实在用不着,如今就传给满满吧,也当是了先皇的心愿。”
程幼幼推阻的话压在喉咙里,看着她鬓角的白发莫名不是滋味。
太后登上马车,看着站在原地的程幼摆了摆手,轻声道“回去吧。”
齐璃死在流放路上的消息想必她已经知道,所以今日才拖着病体求李牧首放过齐煜川。
李牧首匆匆从外赶来,慌张地看向程幼如同犯了错的孩子。
程幼没有说话,心想你什么手段我没见识过,这样的手段已经不算狠辣。
“我只是怕太后不喜满满……”李牧首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从他脸上看到厌恶的神色。
怕太后不喜满满,所以封锁太后的消息,想等着尘埃落定后再告知太后,却没想到太后并非毫无护身之能,今天太后能安然出现在这里,不是方尚书的阴谋,不是藩王逼迫,是她想。
先皇对太后一往情深,怎么会不给太后留下护命的东西呢?
令牌、紫檀龙木杖……每一样都能让朝堂动荡,可是她从未用过。
程幼对着李牧首摊开手,里面的令牌泛着幽幽光泽。
李牧首目光一滞。
“李牧首,你如今算不算众叛亲离呢?”程幼看着他淡淡地问,声音低沉轻缓如深秋斜阳外飘下的落叶莫名伤感。
程幼离开后,李牧首扶着门槛吐出一口血。
曹公公尖叫一声,慌慌忙忙叫人唤太医。
“圣上!圣上……”
李牧首擦掉嘴角的血渍,低声说没事。
曹公公扶着他回房急得额头冒汗。
好在没有大事,喝了药就睡下了,只是后半夜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暴戾得像变了一个人。
伏庸殿门被曹公公命人死死闭紧,内外伺候的太监宫女皆低屏息。
“啪!”穿着寝衣的李牧首站在殿中,双手捂着头一脚将半人高的绕枝缠花瓷桶踹倒砸在地上,瓷片飞溅,帘外的宫女惊恐地低呼一声,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圣上……”曹公公跌跌撞撞跑到李牧首跟前,带着侍卫将人往回拖。
“滚!”失去神志的李牧首如同从地狱爬上来的修罗魔刹,声音阴冷带着浓浓戾气,让人毫不怀疑下一秒就将毙命于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