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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称霸球场

第98章 称霸球场
“…………感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么多。”

和面前的小鬼只有三步之遥, 两人之间隔着孔洞的球网,土屋理查德比他矮,两人的视平面不在同一水平。

土屋理查德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看时, 需要微微仰起脸, 将那双金色到发耀的眼睛自下而上地凝视。

其实这小子从上往下看,真有点出乎意料的乖。

只要不开口、不上场、不扣球,这种大圆眼睛镶在脸上格外像什么猫科动物。

及川彻单只手指骨压在左后腰, 另一只手抚在后颈, 紧紧压着眉心, “……但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无法真心实意地祝贺你的胜利, 也没法发自心底的和你共情, 或是喜欢你、怎样的。”

这边及川彻因为长久不向外人吐露内心而自顾自的有几分别恼,那边的岩泉一却已经因为他的用词差点呛咳出声。

“说到底,我的喜好本身也和你无关,你做的好不好有自己和队友评价就够了, 我只是一个无关的外人。”

“……”土屋压低了一边的眉。

“然后,刚才…至于我说的那些话。”

提到刚刚情绪失控脱口的真心话, 一向自觉被情绪牵着鼻子走真是走向二传巅峰的一大败笔的及川彻厌烦地挤下眼, “我不能说那些不是我的想法,只是失控之下, 没法把真心话修饰地好听一点罢了。”

“……没关系。”土屋抬起眉毛,“我很清楚你是什么样子的人。”

说不定比你自己还清楚。

“……………………”

及川彻双手搭腰, 整个人半侧转过去, 而没与土屋直视。

那边, 眼见此暮的岩泉一,其实很忍不住想指着鼻子插一句嘴:

‘比我还清楚吗?’

只是眼下气氛太过纠结, 他适时按住了冲动。

“但是,啧,”

良久,及川彻还是压着上扬的发尾回头,满目满脸都是纠结:“我不清楚你的心情是那样的,我不知道,也没人和我说过,你是抱着这种心情上场。”

“自顾自的按照自己的心情给你下定义,这种事、”

端端一席话,及川彻已经不知道压了多少次眉。

“你不要往心里去!”最后一句,他压眉抛下这句便甩身朝身后迈去。

场边,眼见自家队长朝休息区走的入畑教练先是抬起了半边手,示意裁判换人,等替补矢巾上场,比赛再度在裁判的哨声下组织,他才双手抱臂,朝及川彻颔了颔下巴:“饮料瓶被京谷带去对面了。喝吗?自己拿。”

“现在不想喝水。”

及川彻坐到教练身边,两只脚像剪刀一样大张着,头顶顶着毛巾,两只手反过来覆在腿根。

方才激烈比赛遗留的心跳这时才后反劲地虽血管蔓延上耳根。

颈部以上的部位全都被血管舒张的发烫。

向第一次见面的外人说了那番话、那番心里话的羞耻后知后觉地涌上心头。

…………………………

这时候还要挨入畑教练的嘲笑:“怎样,看来是和狮心王经历了一番深入的讨论啊?”

“没什么讨论,一点点能被您称道的内容都没有。”

高中生最难为情的时候,还被教练这么嘲笑,饶是及川彻,也闭着眼呛高了音量。

“是吗?我还以为你会因为自己的努力终于被世界肯定了,高兴的不得了呢。”

入畑教练故作吃惊。

及川彻猛地睁开眼睛。

入目是入畑教练故作无辜的老脸,“刚刚渡回来的时候,可和我手舞足蹈地比划了一堆有趣的内容。”

“…………………………教练。”

这时候就不要表现出对球员的乘胜追击了吧。

虽然想就这一点再调侃为此纠结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球员几句,了解自家队长的入畑教练还是适时更改了话题:“那么,接下来就是一些我想和你说的内容。”

场中的比赛还在继续,替代及川彻的矢巾今年是二年级,尚且在及川彻手把手的教导下具备了作为二传手的资质——只是面对的是狮心王。

那慌慌张张撑足了音量像气球一样外强中干的指挥这些队员应付对面如横扫一样平推而至的攻势,着实有些可怜。

“对手是抱着那样的心情站在如今和你对决的赛场上,你是怎么回馈他的?”

入畑教练双手抱臂,就像他往日一模一样的姿势,盯着球场看,不时突然冒出句‘回防!’、‘拉高!’、一类的指挥。

“那小子没有表现出失望,没有在你因为紧张动摇地挥不开手时冲上来揍你,就只是平静的改变战略,作为队长,真是可靠的情绪。”

要是土屋理查德是他的得意门生,为另一所学校的同类型发球手紧张努力到每一个毛孔都浸满了汗水,在无数个日夜不休的时光中追逐到正式赛场,对手却是这么个表现的话。

入畑教练摸着下巴,不妙,土屋理查德这个运动天赋和持之以恒的劲头真的很难不招教练喜欢。

之前还在质疑超级天才球员哪来的余地留给【矢志不渝、持之以恒】的格言,一路质疑宫泽高的横幅和比赛风格完全不符,结果对面原来是见证了这么一个努力流程。那就情有可原了。

“总之,对方毫不懈怠地度过了你所不知情的全部时光,意义深重地带领一支弱旅来到这里,你却因为对他的恐惧,连最拿手的跳发都蹦不出来、、上逼!上逼!二次扣球!矢巾!”

“……”

及川彻盯着激烈跑位的赛场看,感受自己的呼吸在一点点变缓。

过曝的焦点吸纳过多光线,让他的视野里只有球员跑动的身影。

“你不觉得自己所有的努力都是有其意义的吗?及川彻。”

球场上的跑位越来越快速,矢巾在其中起到的铰接作用越发被狮心王逼迫的丢盔卸甲。

及川彻感到自己方才如雷鸣一般的心脏逐渐安稳下来,甚至能在耳边听清越发缓慢的呼吸。

教练拍上他的背,和三年前如出一辙的重量和大小。

还有耳边那句,平缓的,经由阅历和经验窖藏过而平缓的声线:

“不加质疑的努力,量变引起质变。

“我不是承诺过了吗?世界会看见你的。”

·

“你、终于、回来、了。”

岩泉一喘着粗气,身体甚至在晃。

他连声音都破了,向下咽一口气的话,嗓子眼的疼痛就挤在一起,犯上血腥味。

扯着及川彻肩膀的衬衫,岩泉一维持岌岌可危的重心,痉挛的小腿肌肉仿佛和和昨天被姐姐开车溜的黛西(宠物狗)没什么两样。

“喂,该轮到我休息了吧?”

——作为场上唯一能在狮心王的围追堵截上保持攻击力的主攻,矢巾作为二传手的意识还不到位,察觉出场上局面后,几乎就只有【把球传给岩泉】这一个选项。

【把球传给岩泉前辈】

【把球传给岩泉前辈】

【!狮心王进攻了岩泉前辈回防一下!】

【!进攻被MB拦下来了岩泉岩泉前辈在哪?!】

↑基本上这就是矢巾上场的战术表现。

就算是在场上怒吼:【稍微用用花卷和松川好不好啊?他们两个在发呆呢!】

但是被狮心王步步紧逼、又因为临危受命这超过双位数的分差而紧张的失去判断的矢巾已经丧失了理性交流的基础。

岩泉一不得不在激烈的高速攻防战中把自己掰成两个用,又回访又进攻,原本还因为混蛋及川次次把自己当螺丝为难自己扣的刁钻的抱怨,早就在【真正把他当螺丝】的矢巾指挥下荡然无存了。

“下面是我的发球,所以我回来了。”

及川彻盯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形在,“呜哇,岩酱,你简直比从小学生马拉松回来的我侄子还要一吹就到、上回合已经用掉最后一个名额了,没有替补用,麻烦你在场上撑住。”

“及川,我第一次这么诚恳地恳求你。”岩泉一崩溃地指着发球区,“麻烦你发个好球,最好是一击必杀的类型,不要麻烦我再跑跑跳跳。”

及川彻郑重地朝他比了个‘OK’。

·

比分进行到现在,其实属于对方队长的发球权,到现在还只有三次而已。

这个传说中和土屋在发球上有一拼之力的传奇二传手,究竟发的是怎样的球,是硬球、软球、对角球、斜线球、挑高球、压线球……还是怎样,他们所知的只有零。

上一次发球,不知为何,明明是大比分落后的关键发球员的回合,及川彻却仅仅发出了一枚最普通的开球。

因此有些认知错误的宫泽高球员们,也在精疲力竭下,伫立在原本的站位姑且不动。

土屋理查德在前排,在所有人的中心,眼见着遥远的球场那边的发球区,及川彻的肩膀缓缓低下,状似沉沉吐出了一口气。

随着这口气,很微妙的,一种玄之又玄的扰动沿着空气跨越到土屋耳旁。

土屋压低眉头,降下自己的身体重心。

虽然没能和土屋共同感知,但是在这大比分落后的关键发球员场合,不自觉和场上球员共情的观众席也渐渐减小了音量。

——原本纷嚣的吵闹因为他的举动而悄悄荡散,现场的音量逐渐降低,再或者,是他进入了全神专注的状态,而不再处理耳膜吸收的情报。

这是他曾经熟悉而久违的发球状态。

及川彻抬起一只手掌,将手心的排球,高斜地对准体育馆内的顶灯。

县立体育馆建立的日期要追溯到几十年前,那时候建立的体育馆,根本就没余裕像现在一样采用全顶照明,而只在几处赛场上高高地吊了一只喇叭状的强光灯。

冷硬的白织光向下扩散,他抬起手掌时,这直来直去的光被排球的轮廓遮挡,叫他的领口和脸隐藏在冷光照不到的阴影之后。

…………这是?

场边,正纠结如何安抚因为青叶大比分落后越发混乱的球队的乌养,因此略微耸紧了视线。

他从后靠椅背的状态提至前坐,忍不住仔细察看眼下球场中正要发球的少年。

站的距离……跳发球?但是土屋理查德的接球圆周要比一般的球员大,哪怕他站在场中,实际接球面积也扩散到了很大的区域,再加上即便有跑动所不及的区域,土屋理查德也可以利用他那奇绝的指挥天赋控制回防……

乌养在内心测算了下距离,忍不住啧然一声。

留给及川彻跳发的距离只有一条底线和两边交界的两块扇形。

这个距离,不说区区高中排球有几个人做得到,大比分落后给关键发球手的心理压力是难以想象的,想要撑住十几分的心理压力,在裁判吹哨的一瞬间助跑,接着在规定时间内就位、发球点内起跳、接着跨越十八米的距离飞到宫泽高半场的底线。

……这小子胆子也太大了吧??

虽然如此,看场上少年的表情,紧紧凝视球心,连半点退缩的模样也没有。

在观众席暗暗给及川加油的乌养无法和场中的及川彻此时真正的心情共鸣。

场中,穿青白运动服的少年后退两步,再次抬高手。

哪怕后退,因为左手更高,所以他仍然在排球缔造的阴影中无法挣脱。

但是此时居然不觉得这圆形的阴影可恶了。

他只是平静地、甚至平静到没有加快的心脏读秒声中,在裁判鸣响哨响的一瞬间,一秒不差地同时重重踏上身前的地板。

那一瞬回答给脚底的震动,犹如为他这三年的努力划下的休止符。

高中要结束了。

他三步踏上空中的同时,望见对面球场上的棕发少年正微微仰起脖子,金色眼睛追随着他的身影。其中甚至有他弯折身体的倒影。

一上一下。一左一右。

——有些人的高中却刚刚开始。

及川彻猛地将右手拍击上坠落的排球球心。

手心和球皮拍击的剎那荡起了气波,微微荡起他的发帘。

裸露的那双眼睛,和球网对面因全神贯注而反射顶灯的双眼如出一辙。

和手掌分开的排球猛然朝球场对面划去,失去了遮挡物,及川彻整个人都包围在顶灯落下的光晕中,得以张扬地沐浴光芒。

那一瞬间,铺展在他眼前的视野,就像终于跳过了曾经压抑许久的一堵墙,一览无遗。

那颗微微形变的球体在半空划过一道半圆曲线,划过拦网,划过起跳的宫泽高副攻手的手掌骨、划过接应的自由人、划过慌慌张张跑位来接的攻手。

——划过棕色头发的,金色眼睛的一年级主将。

排球和地板相撞的落地声,‘咚’的一下砸在所有人心里。

在第一时间尽力向回接应,却还是因为客观因素以半身擦地的姿势和排球相隔半米,土屋理查德拖身划开一道弧线,略有怔愣地抬头,正看见穿深蓝色裁判服的第二裁判高高地举起旗子,向第一裁判示意。

眼见红旗,第一裁判将哨子塞进嘴巴,吹响了这略显寂静的一瞬。

“卟————”

及川彻发球界内,得分。

“…………”

“…………”

“…………”

乌养猛地站了起来。

因为太用力,膝盖甚至撞到了前面的椅背,他却浑然不觉。

厉害,厉害!厉害,及川彻!

哪怕是观众席,哪怕差了十几米,也看得清那球几乎就在在线,这精准的把握和精妙的控球能力,完全没有因压力扰动的能力发挥,简直不像是高中排球界的选手!

及川彻,他之前有这么厉害来着吗?这三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IH还没有这个水平,如今,仅仅是体育大会县赛的第二场比赛就做到如今这个地步——简直不像是区区高中届的排球比赛!

他站起了两秒,从第二秒开始,周围才逐渐有稀稀落落的尖叫鼓掌。

第三秒、第四秒。

乌养后知后觉地把因紧攥而发麻的掌心松开,伫立在一片沸腾喧吔的尖叫声中。

“啊啊啊啊啊!!!”

“青叶城西!青城!!!”

“称霸球场!”

“胜者是!!及川彻!!!”

“战无不胜!及川彻!!”

原本因大比分落后而沉寂许久的,属于青叶城西的助威区再度爆发出沸腾的尖叫。

和观众席一片凝结的尖叫融合,几乎要掀翻房顶。

尖叫声、沸腾声、助威声,所有的各方声势容纳在一起,犹如方才土屋理查德大比分优胜时爆发的一样。

场中,那刚刚拍击出这完全不属于高中水平跳发球的少年却没有什么反应,没有尖叫、没有庆祝、没有喝彩。

他仅仅,是在这专属于他的喝彩时间中,用刚刚击球过空的那只手,朝半空,紧紧攥起了一只拳头。